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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太太睁开只眼,瞅着那道连裙角都昭示着快乐两只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瞧这皮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没心没肺的。”“这样好。”江妈妈也是一笑,“这是旁人的得不来的福气。”“有福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才放心。”老太太翻了个身,背朝着窗楞,没多会儿闭眼陷入酣睡。郁桃回院,将自己又重新拾蹉了一遭,没忘记嘱咐丫鬟记得带上一套要好看又要不大起眼的衣裳。这样的要求挺为难人,府邸丫鬟的衣裳多是一个样,能够穿的稍打眼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翘楚也只能拿一句‘姑娘生的美貌,穿什么都是挡不住的,其实衣裳也没那么重要。’好在郁桃看了眼那件碧色的裙衫,把话听了进去,转头朝自己脸上和脑袋上倒腾。不能梳她最喜欢的高髻,只能换成丫鬟常用的式样,连发钗簪子也不过那两样极朴素的珍珠簪花。郁桃皱着眉在妆梳台子前做了许久,最后在几个丫鬟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往发髻里簪了两枚瞧上去就不是丫鬟能戴的起的粉珠冰绡纱绢花。翘楚动了动唇,刚想劝‘您这头上的两只粉珠是不是有点太起眼’,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看见郁桃将幕篱往头上一罩,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架势。“走!”翘楚、拾已与雀喜三双眼对望,总有一种此事必砸的征兆,却只能搀扶着自家姑娘往角门去。要去书院的不只是郁桃,郑瑛瑶昨日听见风声,就捏着一柄软剑来找她,说自己顺路去学监找个人,把剑修理一下。两人在院外第三个垂花门碰头,郑瑛瑶一身暗白束袖劲靴装扮,手上那柄软剑藏在鞘中,剑柄刻饰的花纹十分精妙。郁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挺好奇的问:“这把剑有什么问题,看上去像是还很好的样子?”郑瑛瑶走在前面两步,听见郁桃的问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嘴里念叨的‘对啊,坏在哪里了?’,然后用手指在入鞘的口子摩挲了下,像是没找到弄坏的地方,她‘哗’一声拔出剑。郁桃只见眼前一阵白光,剑身几乎是挨着她的鼻尖划过去,还在半空中带着锃鸣声回弹。“”郑瑛瑶两指一并从剑刃上飞快一扫,抬起头指着一处,认真且严肃道:“这里缺了个口子,看到没。”说实在的,郁桃看着离自己不到两指远的剑光粼粼,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把剑哪里出了问题。她怕自己再往前一点,刚才剑刃划过去的边不是她的鼻尖,而是咽喉。但就刚才她那么一问,反而打开了郑瑛瑶的话匣子,没完没了的抱着那把软刃叨叨它的来历。“这是我及笄那年,父亲去天源山特意求了归隐山林的铸剑大师于冶子替我铸的一把剑,叫鸢明,于冶子大师你知道吗?就是圣上钦点过在保和殿中铸过一柄尚方宝剑悬挂在牌匾后面,当时圣上赐西城御宅,良田千亩,斗十金都没留住人。”郑瑛瑶扯闲,郁桃无聊就听两句。于家也是京中望门,尤其在于冶子练出那把尚方宝剑之后,门第跃然攀爬到京中顶勋贵的那一派,只是于冶子不知为什么从家中脱离出来,婉拒圣上的恩赏,归隐到天源山中。郑瑛瑶说起于冶子本人,身高八尺有余,终年不苟言笑,一身粗布衫子打满补丁,特别是脾性蔫儿坏,目中无人,三句话翻脸就要赶人出去。“我当时口渴大了半日,到了他那憋了许久才问出一句,您浇在剑上这水能喝吗?结果他就翻了脸,让我站远点,口水别滴到剑上。”郁桃跟着乐了许久,从她的描述中,大致描摹出了个一毛不拔、爱穿粗布衫子且针线活还不错、不慕名利,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孤寡老头子。直到马车穿过耸天而立的青竹山林,停在一处木屋前,院门的栅栏被剥开,露出一张淡然出尘的脸来。于冶子一头墨色长发用木簪挽住,明净似水的眸,眉目清俊,衣裳虽然是粗麻布且打着几个显眼的补丁,却藏不住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郁桃嘴角抽了抽,觉得郑瑛瑶口中十来句话,大概除了那句于冶子身高八尺有余是真的外,其他的都是偏见和歪理。至少,在她看来,这位铸剑大师是她在见过韩祎之外,少之又少中能以美男子的称号和他比肩的人。但郑瑛瑶像个失明多年的盲人,一点儿没怜惜美男子,从马车上跳下去,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于冶子身上,“剑口断了个缺,帮我整整。”但很快手下隔着衣裳温凉的触感让她收回了手,郑瑛瑶奇怪的看向于冶子,又奇怪的看了看手与肩背相触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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