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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酒吧干活还有功夫回消息呢?——请了一周假,在家赶期中论文。随即宣兆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他那个狭窄的小屋,书桌上叠着厚厚的资料,宣兆的手指出了镜,比了个“耶”。岑柏言唇角一勾,紧接着撇到照片一角,眉头立刻蹙紧。书桌角落是两个堆在一起的泡面盒,边上还扔了一盒拆开的风湿膏。他手伤了自个儿在家就吃这玩意儿?腿疼贴这玩意儿有用吗?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揭盖头半小时后,穿着深蓝制服的外卖小哥敲开了宣兆房门,送来了两个大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着热腾腾的燕麦粥和各种馅儿的包子,另一个袋子里则是药,外敷的内用的、消炎的镇痛的一应俱全。宣兆自建的,犄角旮瘩的连个正规门牌号都没有,宣兆看了眼外卖单,岑柏言写的地址是“大学城三巷一直走到最里面,看见最破的那栋楼上三层,左手边第一间”,收货人名称写的是“宣小朋友”。宣、小、朋、友?宣兆一字一顿地把这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鞋架上的半身镜倒映出他脸上不明显的笑影。好幼稚。其实宣兆并不饿,但他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从中间掰开——黑豆沙馅的。宣兆自从七岁的车祸以后就不吃甜食了,坐轮椅的那段时间医生总拿水果糖哄他,他嘴里含着甜蜜的糖果,复健的时候就加倍感到痛苦。打那以后宣兆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一旦吃多了甜,就再也就吃不了苦了,于是他对一切甜食敬而远之。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揩了一点豆沙,轻轻抿进嘴唇里尝了尝,久违的香甜气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大脑细胞受到了诱惑,宣兆本能地感受到了快乐,然而本能很快就被打败了。甜味让他条件反射般地联想到那段时间——牙齿咬破嘴唇、汗水覆盖额头、无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撑着拐杖走两步就跌倒、像条死狗一样毫无尊严地倒在地上左膝随即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宣兆脸色煞白,立即把那个豆沙包囫囵塞回袋子里,紧接着慌里慌张地扔进垃圾桶,仓惶的仿佛扔掉的不是一袋包子,而是一个烫手的炸弹。处理完这一切,宣兆仰面靠在椅背上,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生理上的疼痛让他变得格外清醒。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我在干什么?我竟然在吃这么甜的豆沙包,我竟然在吃岑柏言送来的、这么甜的、一个豆沙包。甜食是他不能碰的,正如岑柏言这个人,也是他不能碰的。书桌上的陶瓷水杯倒映出他此刻毫无血色的脸,瞳孔格外漆黑,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宣兆很清楚地知道他失态了。照片是他故意拍的,他就是要“不经意”地让岑柏言知道他过得很不好,桶装泡面和廉价风湿膏都是他放出去的饵,用来引诱岑柏言一点、一点地靠近他,他再一点、一点地蚕食掉岑柏言。这根用来钓岑柏言的线攥在他手里,只能由他操纵,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心绪被岑柏言牵动一丝一毫。等到躁动的心跳逐渐平复,宣兆面色沉静如水,他又变成了那个波澜不惊、运筹帷幄的东家,仿佛刚才那个仓惶失措的是另一个人。他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提笔写下了几行字,接着打开手机,给岑柏言发了一条消息。“豆沙包很甜,我监督宣小朋友全部吃干净了,一个不剩。”岑柏言对着这条信息笑了笑,不自觉抬手缓缓摩挲着喉结。——看来他很喜欢吃甜的。他本来只是觉得宣兆这两天泡面吃多了,吃点甜食能解解腻,没想到那么多包子,他竟然一个都没剩下,看着瘦了吧唧一人,胃口还不小。喉咙忽然有些犯痒,岑柏言从兜里摸了根烟点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想发条消息问那止疼药宣小朋友用了吗,腿还疼不疼了,手指头刚敲了一个字,想想还是算了,实在搁不下这面儿,怕宣兆觉得他太殷勤了,万一生出点儿误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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