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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弦攥着毛笔,凝力在笔尖,百般踯躅难受,不愿下笔。她如今身陷囹圄,有事相求于他,终究是拗不过,便想随便写些吉祥话来敷衍。不想他却按住她的毛笔,幽声说,“就写连枝共冢至死不渝八字吧,你从前写过的。”温初弦笔尖颤了颤,知这四字中私相授受的含义,便更不愿下笔。从前的那些情诗烧了就烧了,倒是干净的。如今再写,落于谢灵玄之手,免不得被他抓住了把柄。若他拿着这东西到外人面前说辞一番,到时候她就是想悔婚也不行。她犹犹豫豫,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讨价还价,“换别的行不行?”他柔漾地摇了下头。“不行。”温初弦窒闷难当,恨得面如金纸,想把毛笔隔窗丢了。谢灵玄指骨刮她的脸颊,“写吧,写了我就去帮你救那商人。”温初弦闻张夕的名字,长叹了一口气。她一字一字地道,“你要信守你说的话。”难堪地闭上眼,迟钝艰难地落笔,终是费力气写出了连枝共冢生死不渝的那八字。谢灵玄将那张宣纸拿了过来,轻轻叠好,面容多了几分欣慰之意。他吻吻她,用低得只有她才能听到的话说,“乖的。”除了她的好容色,他确实逐渐觉得她的人还不错。一个察觉了他秘密的人,不握在手边,总是难以放心。为此耍点手段,倒也是值得的。温初弦被那男人松松拢住,只觉得自己从一个深渊掉入一个更深的深渊。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对,将来一定会后悔,可现下为了救张夕的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作者有话说:晚上好~明晚仍然是6点告别六月初五这日原本是张夕来温家迎亲的大好日子,却因为出了香料这档子事,喜事差点变丧事。晨曦时分浓雾弥天,云翳沉沉,非但没有半丝喜庆的氛围,反而令人心头闷热不快。缘着与张家的婚事作罢,温老爷叫人把张夕送来的嫁妆都撤走了,连同那件镶嵌红宝石价值连城的嫁衣,也一并退回去了。温初弦不太明白自己这父亲怎么想的。温老爷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官位,把她嫁给谢灵玄么?否则前日怎么容许一个外男进入垂花门内的阁楼。可何氏那边,明摆着还想与谢家攀亲,温芷沅还在日日讨好长公主。若是自己捡了这桩大便宜,嫁了谢灵玄,何氏和温芷沅又怎么能甘心。温初弦既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万事随它罢。左右她被困在这闺阁中,手无寸铁。约莫又过了两日,温老爷进宫回来,喜孜孜的,面带红光。原是谢灵玄在太后娘娘面前,为温老爷说了一两句通融的话。太后娘娘对温家的疑虑打消,将温老爷官复原职,给了赏赐安抚。温老爷没有什么雄心,一辈子都是平平庸庸的官场人。温氏的满门平安无虞,已经足以令他高兴了。这几日温家都浸在愁云惨雾中,一家人摆了一桌宴,小庆了一番。席间,人人均默认这场灾祸是温初弦带来的,加之她的出身本就不讨人喜欢,对她颇为冷淡。温初弦食欲不振,吃了两口谎称吃饱了,匆匆离去。温老爷见温初弦的背影远了,对何氏道,“夫人,我有要事跟夫人说。”何氏惶惶,“怎么?”温老爷撂下筷子,低声道,“以后别叫沅儿在谢侄面前晃悠了……谢侄中意的那人,不是沅儿,而是弦儿。他这次帮了我们,全是看在弦儿的面子上。”何氏顿时脸色发黑。“怎么可能?”温初弦,她一个扬州瘦马的女儿,水性杨花的性子,臭烂的名声……谢灵玄怎么会看上她?她这个母亲,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被比下去。……下午温初弦正在房中练字,北镇抚司的一位锦衣卫忽然来接温初弦。这次倒不是来找茬儿的,而是带她去大理寺狱看望张夕的。温老爷有些惊愕,温初弦却似早就预料到一般,已经提前梳洗妥当了。那人虽有百般害处,胜在还守承诺。温老爷不欲再与张氏有瓜葛,不想让温初弦前去。温初弦却一反之前柔顺的性子,定要和张夕去见最后一面。大理寺,温初弦还没进牢狱,就看见张夕一身布衣,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在侧堂等她。他消瘦了不少,肤色也黢黑了,原本圆润的面颊露出了萧索的颧骨,下巴上生了一圈青灰的硬须。后背佝偻着,双目鱼眼珠般黯淡无光,乍一看都让人认不出来了。他身上的铐镣虽已解开,却难掩新伤旧疤,和浑身那股一蹶不振的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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