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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鉴澜咬了咬牙,闭上双眼。
黑暗之中,却觉得有人轻轻拉扯着她的袍角。
秦鉴澜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稚嫩的脸,看起来无比眼熟。
“莫德……”她颤了颤声,却被男孩回以一个严厉的眼神,马上住了嘴。
似乎才一个月没见,莫德勒图身上的稚气却比在柴房门口值守时褪去了大半,沉默着用粗麻绳绑在她的手腕上。秦鉴澜重新扭过头去,却察觉腕部并没有传回预期的痛感。
她手上的麻绳松了一圈,并未陷进皮肉。
莫德勒图站在她的马旁,跟着前头的匪徒,小心翼翼地将一列马拉出山崖旁的险地。
刚一出险地,豹当家的声音就从两边谷顶后的阴影中传来:“都下马,让兄弟们坐!”
话音刚落,谷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豹当家率领着手下的匪寇,先行回老巢去了。
秦鉴澜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溜下马背。目光投向自己身前的茶老大,却瞥见他也戴上了兜帽。余光发觉身后的二狗也是如此,她心里更加谢天谢地起来。陈老大反应很快,山匪接近自己的时候,马上戴起了兜帽,这样显得马帮里不会只有秦鉴澜一个人,突兀地戴着帽子、遮挡着脸。
前后都拉着大车,轰隆隆的轮子声响,掩过了细碎的低语。秦鉴澜在宽袖底下抓着缰绳,马背上骑技略显生涩的小少年,趁着假装自己调整缰绳的机会,俯身靠在马背上,刚好能听见秦鉴澜的问话。
她一时有很多话想问,却都堵在喉中。半晌,只低低地说了一句:“……他不是把你带出来了么?”
她没说那是谁,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小少年张了张口,声音细弱:“说来话长……”却不再说了,大概是怕被发现。
安静一会,他又俯下身来,悄悄地说:“我负责给你们送吃的,等我下次过来再说。”
长风扯动,阴云拂暗月光。秦鉴澜趁着夜色,伸手拉紧了头顶的兜帽。
他们在下山,却不是朝着涿下城的方向。一路崎岖,大车嘎吱嘎吱地响动,两旁落下碎石子。这群山匪之间,竟然也是寂静的,远不如马帮的五人那般吵闹,令秦鉴澜生疑。
风月俱寂,一串沙尘顺着崖缘坠落。马蹄哒哒卷过,点滴泥泞溅上黑缎快靴,隐没在马腹下。
手中缰绳一紧,宿州名马‘冰骢’长嘶,李玄晏勒马而停。
他一身银色轻甲,压着内里的白衣,冰骢的马身也是通体白鬃,没有一丝杂色。叔叔李淮衣在他临行前专程叮嘱过,雪地上穿深色有好也有坏,好的是万一出了什么事,队伍之间容易相互辨认,劣处是敌人也能轻易发现他。说完,李淮衣就拿出了两件轻甲,一件玄黑,一件银白,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他根本没犹豫,一手拎起了银白的轻甲,披在身上。
李淮衣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随口提点了一句:“别急。”
他看出李玄晏一时失手放跑了贺子衿,因而受到朝廷那边的责难,眼下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到了宁愿看都不看那身深色甲的地步。但守卫军的将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黑色甲胄放了回去。
副手袁秉文拉着座下的马,几步走上前,恭敬道:“四皇子,前面就是幽涿山了。”
这一队二十余人的兵马,停在李玄晏身后,和他们年轻的将领一样,无言地仰头,充满敬畏地看着面前起起伏伏的黑色山脉。
“此地名为幽涿山,却是幽山、涿山两条山脉分岔前的地段,”李玄晏脑海中,回响起叔叔指着地图对自己说话的声音,“看起来不比北疆的山那般高,实则山深谷幽。其中七拐八绕,外来者稍不留神,就会迷失前路,命丧于此。如此这般,你想好了?”
他坐在马背上,阖着丹凤眸,感到初春的阳光照拂上身,万般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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