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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嬷嬷心里泛起了嘀咕。宿州老家那边,自从老夫人去世之后,就断了供养。这些年来,管家也陆陆续续将绝大多数的奴婢都打发走了,家中只剩下管家和奶娘两个人抚养大小姐长大。管家是夫人的人,除了最基本的口粮,一文钱都不会多给。奶娘对大小姐倒是忠心,但手头没有银钱,事事处处都是亲力亲为,忙不过来的时候,让大小姐自己做事也是可能的。可这丫头通身气派,除了长得瘦弱一些,哪里有抠抠搜搜的拮据模样?再加上她如此能言善道,言辞毫不饶人,与黄嬷嬷信中所言,实在是有些出入。季嬷嬷忍不住起了疑心,这大小姐有些不对啊……认错了爹正堂内,临安侯慕修齐静静地坐在主座上喝茶。他面沉如水,一双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杯中茶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二老爷慕修远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问道,“大嫂,这大丫头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今日还有个要紧事要办,耽误不得。”二老爷最近刚调任刑部的重案司,上任第一桩差事就是个连环杀人案,案情紧张忙碌得很。若不是要见见从未谋面的大侄女,他这会儿早就出门了。二夫人毛氏素来温和,是个不爱多言的性子,但从她微蹙的眉头可知,此刻毛氏的心情也并不舒畅。临安侯夫人周氏心里很是得意。她故意让季嬷嬷晚了半刻钟去叫那死丫头过来,无非便是想让二房三房先入为主。苏梓萍的女儿不懂规矩不敬长辈,第一印象不好,以后便是遇到什么事,恐怕也没人愿意出手相帮。三夫人郑氏年轻时伤过腰,不能久坐。但临安侯在,她也不敢造次,只能硬生生地挺着。可从大清早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这是不是也有点太过了?郑氏苦着脸对大夫人周氏道,“大嫂,要不您再派个人去瞧瞧动静?”三老爷慕修宏立刻喝道,“大嫂治家有方,这还用得着你提醒?”他将自己的茶杯往郑氏那用力一放,“喝茶!”郑氏的腰是真疼,偏偏丈夫一点都不体贴,还要在人前堵她的嘴让她没脸。她又痛又臊,只觉得长房就是与她八字不合,被周氏欺负也就算了,连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也要折腾她。一时间,屋子里静若寒蝉,那些小辈们就更没人敢开口抱怨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主座上,临安侯的目光终于从茶水上移开。他站起来,冷哼了一声,“既然还没有准备好,那今日就不见了。”这话一出,堂内众人的表情各异。周氏抿了抿嘴,“老爷,这不妥吧?孩子毕竟刚来,有些不惯是难免的。”临安侯沉着脸,“急什么,也不是明日就要出嫁。”三夫人虽然不敢说什么,但也还是趁机站了起来松动她的老腰。二老爷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改日再见大丫头吧!”他衙门里确实还有急事,实在是耽误不得,对着临安侯道了个辞便跨出一只脚要往外走。这时,忽然有一团红彤彤的影子迎面而来,径直扑进了他的怀中。二老爷震了一惊,“什么人?”这话还没有说全,便听到怀中一句声嘶力竭的“爹爹”……季嬷嬷喘着粗气跑过来,“错了,错了,大小姐认错人了,这位是二老爷,堂上的才是侯爷呢!”原本要各自散去的人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纷纷停了下来。少女猛得从二老爷怀中弹出来,满面羞红。她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下原本就十分醒目,这会儿雪肤红颊,又满脸都是泪水,看起来就更鲜活动人了。“二……二叔……”“哎……哎!”二老爷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些尴尬,又有几分心疼,甚至还有些羞愧。名正言顺的慕家血脉,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得,大庭广众认错了爹,虽然看着是小姑娘的荒唐,但内里理亏的到底是谁?二老爷挠了挠头,“这个……二叔衙门里有人命案子,得去办差了。”想了想,他又觉得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太冰冷了一些?二老爷想象着自己孩提时代最喜欢听到的话,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糖葫芦吧!”少女有些懵懵地点头,“哦。”二老爷步履匆忙往外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停了下来。他转身回来,拉起少女的手拖着她往堂内走,一直走到了临安侯的面前,然后将少女的手放在了他大哥的手上。“这是你亲爹,你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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