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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回来了!”“嗯,回来了。”遇见了熟人,终于不必再餐风饮露。两人跟着扎格去家里歇脚,红发的热情少年要给他们让马。赫安说他要看羊,不必让。他和铭云跟着羊群走,铭云故意带着徒弟混进羊堆里,在一群咩咩不止的羊叫声中,望着前头打马驱羊的少年身影。问了一句:“你这么信他?”亲生叔父都靠不住的所谓王室,这样一个数年未见的友人,就这般安心跟着?“他父亲,是我父王的大将军。”赫安告诉他:“叛乱那夜,战死了。”塔珠祭祀告诉他,大将军宁死不降,守着最后一道宫门,被万箭攒身。为赫扎罕王,而战死。他和扎格一起长大,扎格以他的父亲为傲,常说,将来自己做了新王,他也做自己的大将军,为他征战四方。如今昔日部落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之子,却在草原牧羊,想来境遇也不好过。一行回到了扎格家的帐篷,一大一小两个。却不是和部落人住在一起的,赫安相问,扎格笑笑说:“博尔顿驱逐了我们家,说我父亲是反贼。”赫安听后,默然无语。扎格却依旧道:“等我找到机会,一定把这个真正反贼的心肝剖了祭天神!”吃过扎格母亲准备的丰盛一餐,铭云自己烧了热水洗掉一身风尘。原来的衣裳破破烂烂已不能穿了,借了原来扎格父亲的暂且套着。草原上的风俗粗犷,衣饰也是大袍长袖,服色鲜明艳丽。赫安迅速洗换出来,就瞧见他那一向身上非黑便白的沉闷师父,裹在藏蓝的绒袍里,卷了几下长拖拖的袖口没卷上,干脆脱了拦腰系上。露出里头霞红的底衣,靠脖的两颗盘纽敞开着,披散一头乌黑的湿发,胡碴也刮尽了,面如净玉,剑眉飞鬓。除却眉骨上的一道长疤,让本来就寡漠的一个人,更显凌厉。铭云盘腿坐在厚毡垫上,垫上吉祥万福的彩编纹样拥得中间的人如陷花团锦簇。他手里拿了块棉巾裹在头上擦着,看见小徒弟同样湿着发过来,伸出一只手,冲对方招了招。赫安慢吞吞地过来,在旁边坐下。“之后有什么打算?”铭云问他。他们已从扎格处了解到,新王残暴不仁,这五年来耽于酒色,横征暴敛,不得民心。赫安从前大王子的身份,或可一用。“扎格一直在私义民军里,我打算,去试试。”赫安的中原话已经流利许多,出口的决定也愈发坚定。“嗯。”铭云听后,只简短一应。赫安抬眼望他,不知师父这是赞成还是反对,毕竟护送他到这里,已算仁至义尽了。他也想问,铭云之后的打算。忖度了半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仿佛不开口,这样的日子就能一直延续下去似的……铭云擦罢自己的头发,将那棉巾展开,往外一抖。他就受不了这小子深深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有时绿幽幽的像匹捕食的狼。有时又深切切的,不言不语,看得人同样心里发慎……“唔!”赫安尚不知为何,就被他师父兜头拿大棉巾裹了,搂着湿发毫无章法地一顿揉搓,气愤地挣扎了几下,无果。铭云则早就发现了,凶巴巴的小徒弟,每日苦大仇深,跟踩着尾巴炸毛的小狮子似的。其实卷卷的马尾揉搓起来,又软又细,手感颇好,软和赛过上等裘绒。除去那张臭脸不说,也算是唯一的可取之处。揉够了松手,赫安挥拳要揍他,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铭云心情颇好,不跟他计较,而是回身冲毯子上的小徒弟比出食指,左右一摆,就背手出去了。千言万语,无非一句:你小子,不行。“可恶!”赫安吼出那句他最流利的中原话,一拳头砸在褥子上,在帐篷里无能狂怒。番外三伤疼蛰伏了两年之后的举义,发生在博尔顿离宫行猎的一个午后。义兵密训已久,又以先王的大王子为首,要杀反贼,给部落换一个公正的新王。博尔顿向来自大,这些年来富贵奢靡的安稳生活消弭了壮年时的野心勃勃,可有人正年轻着,在异乡打碎了自己的骨头重新来过,忍辱负重,九死一生地归来。要一笔笔地,向他讨回儿时的血债。他自认这片草原上已再无威胁,从起兵大胜的那夜开始,他就坚定地认为,天神是站在他这个勇者身边的。游猎所随人等不多,唯独几个亲兵驰马相随,以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那匹白毛狼王,其余人等候在营地。这些年偶尔会想起大哥一家,想起那个从他手底下逃走的幼稚孩童。不过五岁,只会吵着要漂亮的马,精致的驹弓箭,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娃娃。在火海里不知踪迹,哪怕侥幸逃了,也会死在草原上的雪雨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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