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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寂然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杨氏努力睁大眼睛,好像是在寻找那日思夜盼的父母官。
她问:“大人,您姓赵吗?”
声音轻而满带希冀,不堪一击,却又坚不可摧。
她问:“大人,您是那淮南来的小青天吗?”
赵白鱼低声回她:“本官姓赵,曾任钦差赴淮南。”
杨氏表情愣怔,眼睛睁到了最大,入目仍是影影绰绰的世界,只瞧得见一道身影背着光伫立在她的眼前。
她扶桌而立,郑重而敬畏地合拢手掌,高举过头顶,深深一拜:“民妇,有冤!”
赵白鱼受了这一拜:“冤从何来?但说无妨。”
而后看了眼暗卫,从没陪赵白鱼审过案子的暗卫突然福至心灵,赶紧就去外头借纸墨笔砚,结果请来一位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脸色冷肃,身形隽瘦,背脊挺直,留一撇山羊胡子,二话不说铺开纸笔沾墨。
暗卫到赵白鱼跟前说:“隔壁邻居。我说想借笔墨帮人写诉状,他听了就说他以前帮人写状纸的,顺道过来帮把手……会不会耽误事?要不赶走?”
被议论的教书先生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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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鱼收回目光:“不用了。”
杨氏开口陈冤:“元狩十八年八月初五江西吉州人士杨氏,状告洪州盐商会长方星文巧取豪夺,杀人灭口……”
见盐井而心喜,杀人灭口,夺其私财,诬告无辜,勾结贪官污吏,对杨氏私刑逼供,屈打成招,令其蒙受不白之冤,巧遇大赦,幸免于难。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关大狱两年,后遣至盐井劳作,为沉冤昭雪而苟延残喘至今。
白骨沉冤五载,黄金买转乾坤,盐池暗涌窦娥血,可见天理昭昭?
状纸不到两百,字字泣血。
杨氏屡次掩面痛哭,暗卫难掩愤慨,倒是教书先生颇为平静,手稳,下笔一颤不颤,行云流水地写完诉状,无需更改或誊写就能用。
赵白鱼把状纸递给她:“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竭尽所能,为你平反昭雪。”
杨氏:“民妇身无长物,孑然一身,何惧信任落空?”
赵白鱼:“你且去敲洪州知府衙门的鸣冤鼓,递上状纸,之后无论如何问话,你沉默以对就行。”
杨氏:“奉命惟谨。”
赵白鱼:“自古断案定谳势必私刑逼供,你怕不怕?”
杨氏有着九死不悔的坚定和平静:“如果我怕,早在被诬入狱时就该当头撞死,来个血溅公堂,拷问拷问那帮贪官污吏的良心!也问问神佛,为何天道不公!”
“眼下钦差在洪州,府内的官最怕在这节骨眼横生枝节,轻易不敢屈打成招,但官官相卫,山黔还在洪州,有可能向洪州知府施压。你现在是戴罪之身,翻案之前,还得回牢里,而牢狱有无数种能让人悄无声息死去,仵作还验不出来的法子。”
杨氏:“民妇怕吗?我在牢里的头两年不肯认罪,他们夹我的手指、用棍子打断我的腿骨,抽打我的嘴巴……大人,您听过压麻袋吗?”
赵白鱼点头。
他在京都府衙门待过,当然知道这是狱卒首选的杀人灭口的法子,在犯人身上压麻袋,限制呼吸,通常两三个时辰就让人犯在睡梦中气息断绝,压根验不出一点外伤。
“我被压过麻袋,也险些淹死在盐井里,九死一生到现在,我还活着,老天也要还我公道!”
杨氏笑着哭。
赵白鱼、暗卫和教书先生三人都沉默地走出院子,送教书先生回家时,特地问他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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