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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向水面。重击之下,水面如同炸开那般,携庞然之势,带轰然巨响,丈高的水花飞溅而起,这次是真的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杵在岸边的涂七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倏地又变回了灰毛兔子的模样,连灰袍都不要了。它顶着个肉嘟粉嫩的身子就要往近处的树林中蹿,跑出几步,觉得周身凉飕飕的,这才注意到落在原地的那一罩灰袍,只得掉头,匆忙衔起那衣服再跑。但纵使是这样,涂七的动作也依旧疾迅如风。……小狐狸又无可避免地被淋了一身,原本半干翘起的毛发蔫了下去。它眯着一双被水迷了的眼,看看自己,又瞅瞅饕餮,在瞧见饕餮额角滑下的那一串水珠时,忽地笑开了怀。它对大家伙这种自食其果的结局不能再满意了。饕餮见它摆出这副模样,知道小狐狸心满意足后不会再闹,便将它放到岸旁,随它自个儿玩去。“就在旁边待着,别乱跑。”饕餮不放心地叮嘱道。小狐狸应了一声,刚要回身去找涂七,就听见身旁响起一阵低促的“沙沙”声,像是有硬物疾速蹭过草皮泥地而带出的动静。它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出于兽类避险的天性,小狐狸下意识地伏低下身去,将脑袋埋到掌下,屁股却高高翘起。但那迅猛攻势却忽地消失了,伴随着一声似有脆木崩裂的清脆声的闷响。小狐狸心有戚戚地抬头,却见饕餮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身旁,右爪保持着踩前一步的姿势。小狐狸纳闷地四下张望,却不见方才那危险之物何在,再一细瞧,原来是被饕餮踏在脚下,已然碾入尘土了。那兽的前半身在饕餮爪下摊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饼,只剩长有粗糙表皮的尖长尾巴犹在挣扎甩动,两三下后,便再也不见动静。饕餮嗤笑那毙于掌下的鼍龙的不自量力。鼍龙头上有一双肉角,刚才这只蹿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饕餮毫无防备,仓促之下直接踩向它的脑袋,然后就被那对肉角硌了爪子。鼍龙硬皮而肉腥,血温凉且带膻,也不知道与斗木獬相比,何者滋味要更令人作呕一些。更别说这条鼍龙连灵智都未开,就算是白送上门,饕餮都不想对这玩意儿下口。饕餮有些别扭地晃了一晃右爪,又被动作间扬起的气味熏到,只得再度放下,思忖着回池子里再洗洗。饕餮眼角扫过姿势未变的小狐狸,便轻拍了一拍它依旧撅高的屁股,戏谑道,“脑袋埋起来就不会被吃掉了?”小狐狸闻言炸毛,一股溜蹿跳起来,仰着脑袋嚷道,“我,我才不是怕呢!”“嗯,嗯,你不怕。”饕餮一边敷衍着,一边颇为嫌弃地将余下那半具尸体拨至一旁,可它的转身的动作未竟,前时那摩擦发出的动静再起响了起来,有别于方才的迅猛而短促,持续了数息这才悠悠地缓了下来。饕餮与小狐狸一同回首望去。但见那无头鼍龙的尸首后,大大小小围了十数只体态相近的鼍龙,密密麻麻地铺成一片,鼍龙莹黄的眼里泛光,微张的长吻中,细牙锋利而尖锐。……涂七目睹了之前那幕,他心想着要找回初时丢掉的面子,便学着小狐狸的口吻对它戏谑道,“有大妖突然蹿出来,一口就把你吃掉!”“把你吃掉!”小狐狸不吃涂七这套,回身俯下身子便对他龇起了牙。涂七吓得一怵,顿时收敛了玩笑模样,胆颤着拉远了他与小狐狸的距离。小狐狸却仍沉浸在对饕餮以一当十的威风八面中。自打头那只鼍龙被饕餮半个身子踩进土里后,接下来的群起而攻之亦被它化解的不费吹灰之力。现下,鼍龙们残缺不全的尸骸已堆作了小山。有风吹过,扬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你该留一只给我解决的。”小狐狸颠颠地跑过去,对自己未尝有大展拳脚的机会有些不满。鼍龙山脚的一只鼍龙犹自还有一口气,见这狐狸凑上前来,当即张口要咬。饕餮顺爪一掌踩下,亦让其尝到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滋味。饕餮道,“下次吧。”它话音未落,便听得尖唳由远及近,其声密穆,如数口齐鸣。声落后,一只墨黑巨鸟自树冠那端出现,振翅声如车轮滚滚。它于云天中盘旋数回,忽而俯冲如坠石般朝饕餮这处袭来。作者有话要说:鼍(tuo)龙,大概和鳄鱼是同一物种。(修)鬼车鸟已于这北岭山脉间寻了饕餮数日。前时她听得动静,闻声寻来,正巧让她撞见要寻的那凶兽——毛色棕青,身形巨大,一准是那饕餮没错了。鬼车鸟仅如饕餮一半大小,生而短翅,却足足有九对十八只羽翼,尾部亦有与之相对的九根墨黑长羽,其上金光潋滟,仿若鎏金。但她的前端却只生有一个细长的脖颈,眼小如豆,鸡首尖喙,看上去和那球状的身子极不协调,也与她曼妙妍丽的人形模样毫不相称。鬼车鸟在半空中打量许久,反复来回确认了这的确是她要寻的那兽无误后,当即迅猛地朝它俯冲袭去,身后九根尾羽飞扬如出弓之箭。饕餮循声抬头,还未辨认出来者身份为何,眼前便有一道黑影疾速划过。它来不及跃身躲闪,只下意识堪堪护住小狐狸,用身躯将它掩在一侧。抢食物抢到它饕餮头上了?饕餮心中愠怒正要发作,却看那抹黑影猛地砸向后方的鼍龙堆。轰然巨响后,堕叠成的鼍龙尸骸便滚散着撒了一地。鬼车鸟使出发狠的力道撞向“饕餮”,可那“凶兽”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兀自作巍然不动状,只是在硬生生挺下了她这一击后,便不济地倒在了地上,不作任何抵御。鬼车鸟见一击即中,心中暗喜,当即折身掠过“饕餮”上方,鸟爪紧扣住它的后肩,振翅一提,竟是将“饕餮”整个挈起,抬至半空后,复又倏地松爪,任其坠落至黄泥之中,跌落得四分五裂。她睨着瘫软在地、无力还击的“饕餮”,志得意满,高声喝道,“你窃我珍宝,诬我清白,这就是你的下场!”……其余三者面无表情地看完全程。涂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拾回了些胆子。他从远处的灌木丛偷摸着来到了近处的灌木丛里,只从茂密的枝叶中探出个兔子脑袋,默默地将那浮于半空的鬼车鸟打量一番之后,悄声问道,“这大胖鸟是在对那鼍龙说的?”涂七不曾见过鬼车鸟,便拿“大胖鸟”代指。因着视野被饕餮挡去了大半的缘故,小狐狸并没有将刚才那幕看得真切,只得从动静声响中推测出一二。它左摇右晃却也避不开饕餮这一大障碍,只得伏低了身子,自饕餮的腹下往天上看,却只瞧着了鬼车鸟肚皮那滚圆优美的曲线。小狐狸犹疑着答道,“……应该是吧。”涂七心有戚戚,“死了都要挫骨扬灰,真狠。”小狐狸看着地上那十数条死气沉沉的鼍龙,深表赞同。饕餮却是认出了这是鬼车鸟,它甚至知晓她还未露出十颈九头的原貌。饕餮千年前便曾拜访过朱雀——也就是它口中所谓的火鸟——一族,亦在其盛情邀请之下尝过鸟蛋的滋味,还为此与那火鸟争斗了一回。它对鬼车鸟有印象,全因为见到过鬼车鸟少了个脑袋的模样,那缺了的脑袋传闻是为犬所啮。饕餮当时听说后,便也想过试试这鸟首的味道,但终究是没能得逞。如此想着,饕餮竟是又馋了。它以视线比划着鬼车鸟的身量,思忖着应该从哪处下口才好,并为此而深深苦恼了起来。那厢的鬼车鸟犹是不知自己认错了兽,仍扬着长颈,一副倨傲得志的模样。她挥翅浮于空中,正欲再度严刑拷问,只是还未付诸行动,就将小狐狸于涂七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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