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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她快马加鞭进了惠城。夜间落雨,赶路不便,便草草在驿站休息了一宿,今早牵马路过弥勒寺,见来去的香客神情各异,全然不似往日神色匆匆的赶趟儿架势,有窃窃私语、袖手旁观者摆出兴趣盎然状,更见几个黄发小儿赤足而奔,径直向那寺去了,便知里头有事发生。
亦章往那山门一瞟,恰巧看到那面黄男子的所作所为,便急栓了马驹,冲上前去,掰开簇簇和尚堆,瞅准了肩部的几处穴位,食指中指并成剑指,攒力猛地一通点,那泥人混子稳当出炉了。
那对母女尚不知作何反应。香炉前,被众位袈裟钳锢住的老人挣脱了束缚,身披道袍趔趄而趋,在亦章面前拱手而跪:
“多谢女侠出手相助!您的大恩大德,老身没齿难忘!”
老人抬首而视,周围香客见他一脸狼狈,苍白的长方脸面,头发凌乱,面门有大块青紫交错,便知这是寺里的和尚们干的好事,人群中渐渐迸出愤愤之声。
看客们尚未来得及指点二三,那冻住的黄脸混子忽地从地上窜起,如飞天的炮仗般腾跃而出,舒展双臂,立地挺身,与被定身之前并无半分差别。
泥人居然活了过来!还说话了!
“我可是练了金钟罩的!你这点小小本事能奈我何?”混子趾高气昂,攒拳直捣亦章的后背,母女二人皆惊起号叫:
“担心身后!”
风声乍停,紫烟凝固。
亦章猛地回身,却发觉那拳离鼻尖仅有半寸近了……
*
数个时辰前,傍晚,无月。
某人在惠城客栈慵懒打盹时,那木窗外雨点连片,若有军鼓隆咚,师尹赫赫布阵行进。百姓均闭户关门,拾掇了白日的行头,躲进小楼自酣眠。任那狂风夹杂骤雨,恣意泼洒于大地,各处枯枝落叶结成团团碎屑,席卷呼啸的山峦,狰狞地撕扯着各家各户的窗棂。
雷声轰隆,店家从睡梦惊起,数道白条闪现在纱帘帷幔上,似要将四尺见方的架子床劈开。
某人熟睡不醒,想是今日太累,头沾枕头便迷蒙地入梦。云层炸开一道惊雷,震得地动山摇,她也只是踢了踢被子,翻个身,若无其事地沉沉睡去。
毕竟,打雷下雨好睡觉嘛。
这边有床有榻,好不舒适。那边凄风苦雨,好不狼狈。
别忘了,某人的未婚夫还困在荒郊野岭。
暴风骤雨里,汗水混着雨水将全身浸湿,与内里的贴身衣物粘黏在一起,沉重不堪。林湛如浑身腰酸背痛,环顾这萧瑟之地,不由叹息。
半个时辰前,他和小黑鬃马勉强找到林间弃用的无人破屋,暂栖身于此。这屋不大,正好能容得下他和他的好伙伴。
自己淋些雨不打紧,只可惜了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圆领练武服,衣肩的祥云纹盘金绣早已在瓢泼大雨中失了光泽。
忙将衣袖折上一段再看,幸而袖口里头的傲雪寒梅刺绣未沾湿,颜色鲜艳如昨。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纹理,湛如眼前映出母亲含笑的模样。
出发前,他原是那意气风发少年郎,启程未久,却落魄如丧家之犬。
唉,真是自寻烦恼,自贻伊戚,又能怨得了谁?
怨这天?怨这地?怨那位给他点穴的姑娘吗?不能取信于民,是臣子之过。她不信我,是我之过,只恨未能早些与她相遇,同她说清,说不定还有回寰的余地。
他将心声说与小黑鬃听,那马驹似能听懂主人的话,低低嘶叫三两声。
湛如凝望着屋外的雨帘如瀑,观浓稠的水流连缀成条条缟带,伴着重重夜色,已辨不出孰是乌色孰是无色。
林湛如正欲坐地闭目调息,屋前响起的洪声如平地惊雷:
“何人擅闯此地?此乃本奎爷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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