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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戴眼镜,学习台灯的暖光映照在他雪白的脸上,轮廓很柔和,睫毛鸦羽一般,一双黑眼睛扫了楼珹一眼。楼珹背上搭着一张浴巾,他本来在擦水,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他弯腰,从身后罩住了丁雪润瘦削的后背。这近乎拥抱的动作,忽如其来得让丁雪润耳朵都微微动了动。他紧张的时候除了会僵硬,耳朵是会动的。楼珹手直接伸过去,丁雪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抬起来把手机移开一点,这样直播画面就会停在他的书桌上。丁雪润没想到,楼珹会抓起他的手腕。“你手怎么了?”楼珹是忽然注意到的,丁雪润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块黑红的、发烂的肉。这个颜色是新的,但依稀还能看见其他颜色更浅的伤疤,他感觉那圆圆的形状有些像烟头。而那些颜色淡化的伤疤,是烟头烫过后又痊愈的状态。楼珹是瞥见丁雪润桌上的烟盒才发觉的——那可能是烟头烫出来的。因为丁雪润平时戴一块手表,伤口那一圈正好就被手表遮住。“……拿烟烫的?”丁雪润没说话。“你自己烫的?”楼珹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脸色沉了下来,“丁雪润,你自残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不是,我不小心烫的,你别管。”丁雪润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没想到楼珹握得死紧,根本不放开他。“楼珹。”他皱了下眉,眼睛盯着他,“你放开我。”楼珹也盯着他,但丁雪润近视,那双眼睛微微失神的显出澄澈的干净,对视之间,楼珹先放手了:“操,你真是有病。”“你管不着我。”他把校服袖子拽了下去,心里烦躁之余开始焦虑,他有轻微的焦虑症,但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毛病。楼珹冷哼一声:“你可劲儿造,关老子屁事。”他爬上床去,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晃得丁雪润手机都差点从自拍杆上掉下来。丁雪润没管他,他把手表扣上,把手机位置摆放好后,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写道:“刚才宿管来了,搜出了室友的锅。”这么写了一句后,他也不看屏幕,就在前摄像头下面开始打草稿,列出自己的解题思路。看丁雪润视频的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党,有的学生说:“看博主的视频很减压,一边看我一边写作业,竟然写得比平时快。”丁雪润的一双手尤为雪白好看、手指修长,他说话声音因为轻所以显得温柔,有时候他直播会开小课堂,讲一些学习方法,有人说听他上课,比听老师上课还管用。弹幕经常说:“小哥哥声音好听,在学校上课只想睡觉,听你讲课就就立刻打起精神来了!”丁雪润安静地写着作业,因为楼珹一直在上面乱动,发出各种声音,好像个发泄不满的小学生似的,丁雪润只好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听《老友记》一边做题。宿管来看了眼,确认都是本人就走了。丁雪润心里有事,而且他焦虑症犯了,分了心,写作业时连草稿都懒得打,飞快地写完了一张卷子。搞得直播间的人都很懵逼,怎么算都不算一下就得出了答案。写卷子算是丁雪润减压的一种方式,他接着在纸上写道:“马上断电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晚安。”他的字非常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丁兆文是语文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丁雪润从小练字帖,也写得一手很好看的钢笔字。他以前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交给他办的,他还拿过书法比赛的奖项。关掉直播,把手机拿下来,丁雪润捏了捏太阳穴,站起来往上面看了一眼。楼珹这会儿好像已经生完闷气了,也没有继续不安分地闹了。丁雪润脱了校服,把校服挂进衣柜后,拉开抽屉摸了摸。他摸了一根烟和打火机出来,走进了厕所。六中宿舍的卫生间小,就一个小小的蹲便器,一个花洒,总共也就两平。不过外面的洗手台倒是很宽敞,一面大镜子,两个大洗手池子,上面放的基本上就是丁雪润自己的洗浴用品。丁雪润爱干净,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使用这个宿舍,卫生间是每天打扫,而且每天都会倒垃圾,所以很干净。他刚进卫生间宿舍就断了电,灯光一下熄灭,宿舍楼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声喊叫,陷入彻底的黑暗。丁雪润摸黑关上了门,用打火机照明,点燃了烟。楼珹正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自残是什么心理”。结果一下子跳出了好多图片,都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恶心的图片。楼珹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他耐着性子稍微看了一下,然后发现这是一种压力大、偏执的表现,而且网上那些人描述的病情,似乎都挺严重的,一刀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触目惊心。所以小丁这种情况算是非常轻微的了。楼珹稍微好受点了。他看见有专家解答声称:“如果发现有自虐倾向,一定要早日就医。”但还是让楼珹心里有点觉得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点生气愤怒,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这种心情,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这时,他突然阳台方向闻到了飘过来的烟味。“臭死了。”楼珹从床上坐起来。他捂着鼻子,脸色阴沉得厉害,坐了好几秒后,突然翻身“蹬、蹬、蹬”地下床,骂道:“妈的,真是个神经病。”他大步走过去,拧门把手,但厕所门从里面锁上了。楼珹拧不开就开始砸门:“给我出来。”丁雪润很淡定,把门打开,他手里夹着烟,表情漠然:“怎么?”“臭到老子了。”楼珹屏住呼吸,一把拽过他的手。丁雪润抽烟是决计不会穿着校服的,他不会让校服上沾染到任何的证据,天气冷,他的手腕冰凉,楼珹怕捏到他的伤口,所以手掌是握住他的手心的。他看丁雪润手上戴着表的,心里松了口气,没烫自己就好。但同时他又觉得好生气:“有病,真是有病,姓丁的,你这烟头烫得肉都烂了,你不贴创口贴就算了,白天居然还戴手表捂着,你是不是傻逼?”“真是个傻逼。”他肯定地道。楼珹是个爱出汗的体质,他是个汗手,什么都不干手心就会出汗,湿漉漉热烘烘地拉着丁雪润白生生的手。丁雪润右手夹着烟,又抽了一口,嘴里徐徐吁出一口烟雾,喷在了楼珹脸上。全校都断了电,窗帘拉上后,宿舍里只有一点薄薄的月光,烟头那点橘红的光芒,微弱而朦胧地照亮他有点冷然,可是嘴角微微勾起的脸庞。楼珹低头盯着他看,望进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又骂了句:“你有病。”“楼珹。”丁雪润跟他对视着,其实他看不太清楚,因为他视力不好,加上黑,只有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英俊轮廓。因为看不清,所以就看得很认真,企图把他给看清楚。楼珹瞪着他,没好气地“哎”了一声:“叫老子干什么?”他心想丁雪润一个半瞎,一个摘了眼镜就抓瞎的人居然有一双这么深刻漂亮的黑色眼睛,而且眼底还有星星。晚上的丁雪润,和白天的丁雪润,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缕一缕的烟丝从丁雪润嘴里喷到他的脸上。楼珹好像被扼住喉咙一般,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中了二手烟的度,所以脸色很难看,又骂道:“臭死了,你他妈抽的是屎吗!给老子掐了!”“楼珹,”丁雪润又叫了他一次,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的温度和湿润感,在黑暗里哑声道:“你手上黏糊糊的是什么玩意儿?”作者有话要说:楼珹:小丁小丁,见过哥哥这么大的烟头吗?烫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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