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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百一十八次。”季千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次好像进度不错?”“目前为止还没什么错误。”季千山答道,“如果可以一直顺利下去就好了。”“上次他是为什么死了?天劫吗?”“是,”季千山闭上眼睛,神色中尽是痛苦,仿佛被迫回忆什么不想看到的场景,“天地圣人合并世界,必然引动天劫,天劫之下尸骨无存。”(二十四)“偷东西!偷东西!”“你爸爸是小偷,你也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深巷子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脏污的水被随意倒在巷子口,四周的高楼被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小方块,鸽子笼似的凑着无数只穷困潦倒的鸽子。鸽子的窗口里高挑出一节一节的竹竿,竹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花内裤和哪家孩子的尿布。方晏初已经几万年没听到这种话了,这一段记忆居然没有分在那八成里忘记,而是死死地留守在他的脑海里了,以至于现在被梦魇翻出来。他腰里挂着一串钥匙,两个家门钥匙一个房门钥匙坠在他腰间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方晏初迈过巷子口的脏水往最里面走,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去的那个家到底在哪个房间里,只有脚像是有自己的记忆一样,轻车熟路地绕过凸起的杂物堆和凹凸不平的水沟,把他往更深处带去。方晏初钻进一个昏暗的楼道口,在时灵时不灵的感应灯下慢慢爬上五楼,最后在五楼最角上的那个房间门口停下。手里的钥匙哗啦一响,脆弱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这药味跟凌云殿的药香相去甚远,沉淀在空气里有一种污浊的臭味。方晏初屏住呼吸踏了进去,钥匙被他随手放在门边上。屋里也是昏暗的,跟楼道里一样昏暗,只点着一个昏黄的小灯。那盏仅有的灯光在床头柜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把床头柜的一角框了进去。漆皮已经掉落的床头柜年纪已经很大了,露出花白的底色,就像圆形另一边照出的花白的头发似的。“又去哪儿了?”花白头发闷在被子里,声音也变得沉闷。“母亲”。方晏初的脑海中蹦出了这么两个字,这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语。几万年的时光早就让这两个字被蹉跎得什么都不剩了,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赵婉婉的母亲在学校会哭得那么歇斯底里,也更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回答。“没去哪儿。”他简短地说。花白头发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回答,她几乎是瞬间就接上了剩下的话:“有钱吗?”“没地方挣钱。”方晏初答道,“我还未成年,没有人要我。”“你怎么不学学你爸爸?他每次出去都能拿回钱来。”花白头发头也没回,只是随着被子的滑落调整了一下身体,搓了搓手臂继续睡了过去。方晏初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从床头柜上拾起一支杯子,从地下捞起牡丹花的暖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他语气不变地说:“他是小偷,他被逮起来了。”花白头发先是不说话,然后像是鱼破水一样突然跳了起来,从床头上抄起杯子就向着他砸了过来。滚烫的热水在杯壁中勉强挣扎了一下,随后扑簌簌地洒落出来,一半都落在方晏初的腿上。花白头发犹嫌不够似的,又抄起手边的台灯抡了过来,一边抡一边大声叫嚷着:“你怎么不去死啊?要是没有你我们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吗?”方晏初没躲,任由她砸了两下之后脱力地坐在地上,一边哭天喊地一边勉力撑着自己不倒。他象征性地扶了她一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只能晃了晃手里的暖水壶:“没水了,我去热水房打水。”出来的时候,他拎着一个大红色的牡丹水壶,路过路口的转角镜,自下而上地看上去。这是方晏初短暂的人类时期,现在的他可能有十三岁吧,也可能是十四岁,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实在记不清。十三岁的方晏初很矮,比同龄人还要矮得多,身体干瘦,脸瘦得几乎要凹进去一块。那时候他好像基本上吃不到什么正常饭食,营养不良得厉害,跟自己手里那个硕大的暖水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龙游君并不是天生就是龙游君的,他大约过了十三四年的人类生活,直到有一天突然死了才又从天地初开开始,与天地同生了一次。所以严格说来他比天地犹自多活了十几年。方晏初一边好奇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一边回想着那十几年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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