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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有这一点时间,好像穷困潦倒的守财奴手中那把光秃秃的大子儿,越数越少、越数越捉襟见肘,恨不能将每个子儿都掰成八瓣花,把每一个须臾都切分成无数小段。
白天,谢允在宫里还挺忙,时常要应付一大帮人——没完没了的礼部官员,没有屁用的太医,以及赵渊自己。
赵渊仿佛是为了讨好谢允,甚至将自己圈禁了多年的皇长子赵明琛也放了出来,而且三天两头地召唤明琛进宫,让一个满脸憔悴的和另一个一身病容的尽情表演兄友弟恭。
周翡这种时候一般都在梁上看赵家的热闹,谢允和她短暂地商量出了一套特殊的手势,谢允常常一边人五人六地同别人虚以委蛇,一边用背在背后的手对周翡打些尖酸刻薄的真心话,几次三番逗得她这梁上君子险些露陷。
等打发了这群闲杂人等,谢允便会将皇宫内院视为无物,带着周翡在金陵城里到处玩。
纨绔那一套,江湖客那一套……他什么都会,什么都能上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教坏了周翡——如果不是谢允身上的透骨青发作越来越频繁,每日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这些天简直能堪称美好了。
而随着国耻之日腊月初三的临近,端王暂居处也越来越热闹,隆重的礼服与物品流水似的往里送,而朝廷内外也不知从哪里掀起了一股谣言,说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端王接回来,恐怕是动了要立太子的心。
这谣言效果非同小可,谢允门前几乎有些门庭若市了,闹得他不厌其烦,差点想搅黄了赵渊这场所谓的“祭祖大典”,只好每日装病,闭门谢客。
腊月初一,祭祖大典已经一切就绪,就等正日子各方粉墨登场了。
而就在此时,前线传来捷报,北朝仓皇集结的残兵败将根本像是纸糊的,有些甚至听见南朝大军动静便已经望风而逃,周以棠在数月之内便直逼王都。一年难见几颗雪渣的金陵居然早早地便下了场小雪,虽然柔弱得很,才落地就化成了泥,但借着“瑞雪”之名大拍马屁歌功颂德者却是声势浩大。
至此,天时地利人和,于赵渊,好像已经一应俱全。
可赵渊却显得比往日更加心神不宁,照常来探病的时候,才刚与谢允说了几句闲话,一个大内侍卫模样的男子便匆忙进来,弯腰在赵渊耳边说了几句话。此人想必是赵渊的心腹,用了“传音入世”一类的功夫,连只言片语都没露出来,话没说完,便见赵渊的脸色变了,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没同谢允交代一声,转身就走。
谢允假模假样地将他送了出去,不动声色地冲周翡打了个手势,听见一声轻响,知道周翡是依言追了出去。他若有所思地靠在门口,轻轻拢了拢外袍,这时,正巧一个收拾茶具的小太监端着一堆杯盘躬身出来,行礼时无意中看了谢允一眼,当即吓得“啊”了一声,手里的杯盘在地上撞成了一堆碎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殿下……”
谢允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僵直的手指尖竟生生的裂开了,皮开肉绽,他居然也没感觉到疼,还不小心将外袍衣领蹭得殷红一片,活像刚抹了个脖子。
与此同时,周翡悄悄地缀上了赵渊。
赵渊怕死怕得很,所到之处,各种侍卫与大内高手或明或暗地将每个角落都挤满了,饶是周翡武功高,也着实出了好一把冷汗,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发现,好不容易靠近赵渊的寝宫,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赵渊这厮住的地方为防有人刺杀,周围方圆三丈之内,连过膝高的小树都给砍干净了!
铁桶一般的侍卫围在他寝宫周遭,还有人来回巡逻。
周翡还是头一次见到怕死怕得这样隆重的大人物,刚开始觉得赵渊有点逗,片刻后,她有点笑不出了,心头多次起伏的疑惑浮了起来——这训练有素的护卫队不可能是仓促集结的,赵渊堂堂一个皇帝,活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之中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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