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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荪接着问:“凡间的公子可有你风流?”
“那是自然……”恬墨摇头晃脑说着,忽地一顿,满脸委屈,“咳、咳!本仙冠绝天界,名声在外难免生出许多流言蜚语,若荪你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风流这两个字,我是万万不敢当!”
若荪拎起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雪白修长的爪子丢了出去,弹了弹衣襟,“凡间尘土多。”
恬墨悻悻地撇开头对觅风说:“这娃儿越长大越嫌弃我,亏我照拂了她两千年。”觅风目不斜视,瞥都不瞥他一眼。恬墨才想起来,这俩门神是一家的,怎么看他自己都像个外人。索性与跟他们在城门口分了手,独自进城溜达了。
街道两旁,红彤彤的灯笼挂满屋檐,那一座座繁闹的屋阁倚翠飘香。于这般熙攘热闹之中,若荪迷失了方向,只觉得满目缭乱,恨不得冲上天去。
从楼中传来妩媚而圆润的唱音,好似能慑人心魄一般。望着那些青楼中倚栏卖笑的女子,她摇摇头说:“人世间如此污秽浑浊,甜馍馍竟然能找到乐子。”
觅风道:“大约有着天上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庙会花灯,街边小食,民间百戏,还有那些暗藏在眼角眉梢的情愫,都是若荪见所未见的,渐渐的,脚下的步子慢下来,视线好似被什么吸住了一般。那是一座戏台子,搭建在河边,台上的女子翠衣水袖,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东西。
觅风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回头一望,见若荪痴痴站在台下,便也停住了脚步。
恬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凭空出现在若荪身边,拽起她的手比划了一下就给她套了只镯子上去,乐滋滋道:“这么美的手,早应该配只镯子。”
若荪却并无反应,直愣愣望着台上的戏子。
恬墨见她看得如痴如醉,低声告诉她:“这戏叫做牡丹亭。”说完,便顺着若荪的视线望过去,那唱戏的女子眉目如画,笑容明艳,指尖兰花拈作间,倏现故人影,恬墨陡然间浑身一僵,失声唤道:“天孙!”
一旁的觅风早已丢了魂,喃喃念道:“沉锦……”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他便抬脚朝那戏台走去。
若荪恍然回神,拖住魂不守舍的觅风,“你去哪儿?”
“觅风,她不是沉锦。”恬墨舒了口气道,“她已经转世为人了。”
觅风又顿住了脚步,黯然垂下双眸。若荪见状,握紧了觅风的手,“转世为人也是她的福报,我们不要打扰凡人的生活。”
“嗯,若荪说得对。”恬墨神情认真,点头附和。
若荪也不再沉迷台上的戏,催着觅风继续往海边走。她波澜不惊的心境好像头一回被搅乱了,可却如此莫名,她与那位天孙素未谋面,竟好像认识了一世那么长。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笑容,一股似是凄苦哀怨的郁气从五脏六腑涌出来,堵了她的七窍,要窒息了一般难受,只得死死咬紧了牙关。
越靠近海滨,琉璃佛珠透出的光越强。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远远的风浪声。脚底下都是软软的细沙,踩一步、陷一步。若荪紧盯着荧荧的佛珠,周遭忽然间亮了起来,只见恬墨变戏法似的拎了一盏花灯在手里,得意洋洋道:“方才在庙会上买的,那卖花灯的姑娘长得真水灵。”
若荪和觅风都不搭话,恬墨觉得无趣极了,四周张望着:“这都快到海里去了,难不成罗净大师去了龙宫?”
若荪伫立在一块黑礁石上,将闪闪发光的佛珠举起来仔细端详,一面念叨:“应当就在这,为何不见人呢?”
忽然之间,一阵天摇地动,若荪没站住脚,从黑礁石摔了下去,恰好跌入恬墨怀里。恬墨一手拎着花灯,一手搂住若荪,闭目深呼吸,“真香……”
那魂牵梦萦的神色,那暧昧缥缈的语调,都很邪恶。若荪抖了抖肩膀将他的胳膊抖开,然后蹲下去盯着那块会动的黑礁石。盯了好半天,那石头开口说话了,声音沉闷沙哑:“再瞅我、再瞅我就把你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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