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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经历过,可不代表他啥都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是经常听他爹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山上那一箱子铁器,便是他爹在那个乱糟糟的年头从战场上搜刮来的。他老人家从万人尸坑里爬出来,一个不愿再去填命的战场逃兵,只能带着路上救下的女子往山里钻,远离世事,这才活了下来。
卫老头是有一点见识的,这点见识全是从他老爹身上学来的,可也仅此而已。但对危险的感知,他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一处乱,还能说是那片地的官老爷不作为,可若是处处都这般乱,那就是这世道开始不对了。
上头那些波谲云诡和他们普通百姓毫无关系,他们只想好好活着,半点不愿被世道波及。
卫家从卫大虎他爷那辈开始,就深谙苟日子的深邃,故而卫大虎说完在县里和府城的见闻与打听来的消息,卫老头立马做出决定:“不管外头咋样,反正跟我们没关系,趁着县里那股风还没刮到咱们定河镇来,咱们早做打算。明日你们夫妻俩去镇上买坛子腌菜,再顺道买些粮食回来,不拘是不是陈粮,咱家得开始存粮了。”
卫大虎也是这般打算的,他甚至想把粮食存到山上去,山里老屋虽然如今没住人破败了,但那里有个地窖能存粮食。
那可比山下安全多了,便是日后真的不好了,他就带着老爹和媳妇去山里过日子。
哦对,还要带上岳母和满仓狗子俩兄弟。
甚至于,他往最坏的那方面想,若外头真如前几十年那般乱,家家户户都得啃树叶充饥,还要四处抓人去打仗啥的,他还得带上两个舅舅家,他不可能自己在山里过安生日子,看着舅舅家破人亡,那可是他亲娘的两个亲兄弟,便不提娘,两个舅舅对他多好啊,大舅母更是把他当亲儿子疼,他干不出丢下他们这种事儿,良心安不了。这么一琢磨,是不是得把山里头的房子修修,再顺便扩建一下?
人属实不算少啊。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卫大虎说的这些,都是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他们又不是啥大人物,不知道那些掌握着无数百姓生命的大人物是个什么想法,上头又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生存本能去思考这变幻莫测的世道,从中寻一条生路。
他们只能活着罢了。
而且还要活得好,不想饿肚子,更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能力所及之处再把在乎的亲人纳入自己的地盘里。
这世道未来如何,卫大虎不知晓,更懒得琢磨,反正和他没关系。既然感知到外头有了乱的苗头,他只想赶紧存粮,只要粮食存的多,这里放点,那里藏些,管他外头如何乱,他带着一大家子往深山里头一钻,只要饿不死,躲个几年等世道安稳了再下山呗。
只要人活着,比啥都强。
搞钱,存粮,修山里老屋顺便扩建,哦对,还得去瞅瞅那个地窖,最好是山上一个地窖,山下一个地窖。
他甚至还想往更深处探探,寻摸一下有没有更适合的地儿,那种即便是官爷带着兵进山也找不到的地儿。
山上老屋是挺好,但若是遇着有点经验的猎户,人家都能寻摸来。
若真到那天,甭管来的是啥人,必然都是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无论他们家死了或是伤了哪一个,卫大虎都不能接受,他能保证自己在的时候能护住所有人,但不能保证意外的发生。
人哪里能和意外斗?他自信却不盲目,他有这个认知。
“至于那个朱屠夫……”卫大虎皱眉,他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玩意儿,“马脸衙役在县城里养了个外室,那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是朱屠夫在帮着照料。”
桃花闻言一脸惊讶:“所以李大郎的舅舅在帮那位官爷照顾他的外室和儿子?”那这关系不可谓不亲近,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朱屠夫和那位官爷关系越好,对他们来说越不是啥好消息。
卫大虎点头:“这事儿好解决也就在这里,那个马脸衙役是个赘婿,他夫人的姑父和县里的主簿大人是啥拐着弯的亲戚,他这个衙役的身份,都是靠他夫人那头走动得来的,你说,若是叫他夫人知晓他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别说给朱屠夫当靠山,怕是他自个都满是头虱子爬,左手顾不上右手,被夫人家赶出家门都未可知。”
从马六嘴里得知马脸衙役是入赘的女婿,还在外头养外室生儿子,卫大虎就彻底对朱屠夫没了兴趣,想搞他就是往马脸夫人那头传个信儿的事儿。
马脸衙役都落不着好,他朱屠夫能好?
他非但好不了,若是叫那家夫人知晓是他在暗中帮着照料那个外室和私生子,都不用卫大虎出手,朱屠夫自己就完了。
更可恶和恶心的是,按照马六的说法,因着帮忙照看那个外室和儿子,马脸衙役和朱屠夫关系极为要好,平日里家中有啥酒席,都会邀请朱屠夫上门来吃酒,而朱屠夫每每上门都带着那个外室和私生子,谎称是自己的婆娘和儿子,那家夫人还被瞒在鼓里,每每都很尽兴招待。
这事儿若是叫那夫人知晓,心里脆弱些的,怕是能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卫老头和桃花听得目瞪口呆,万不曾想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人,居然敢出这种叫人不齿的事!
“他咋这般大的胆子,还把人往家中带,就不怕被发现吗?”桃花震惊道。
“有些人是这般,啥事越不该干他越干,寻求的就是站在悬崖边上要掉不掉的感觉,玩命般的刺激。”姑且称这种人为有病,卫老头对儿子说,“回头你去镇上把那啥外室住哪儿给找出来,这个把柄找个机会给县里那位夫人递去,朱家也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你两个哥哥的伤也就没白受了。”
牵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儿捅到那位夫人跟前,也算做了好事一桩。甭管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都总比被枕边人瞒在鼓里的强,更不说她还亲手招待了那个外室和私生子,若是叫她知晓,怕是得把经年老饭都给吐出来。
而且,能给女儿招婿上门,想来那家的老两口也不是啥让人站在头上拉屎的性子,那位夫人吃不了亏。
卫大虎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先去那个外室所住的地方踩个点,回头才方便办事不是。朱屠夫敢上门威胁他舅舅一家,还有那李家的姻亲周家,他可不管干架是不是双方都有受伤,他只看得见他两个哥哥流了一胳膊血,这仇不但要报,他还要往死里报。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爹:“马六说那马脸衙役年年冬日都要请朱屠夫‘一家三口’上门吃锅子,因他老家是定河镇的,次次都以和朱屠夫是同乡且玩得要好为由,哄得他夫人对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很是亲近关切,我想着,等今年朱屠夫带那外室和私生子上门那日,再把信儿递过去。”
卫老头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啥时候学的这般蔫坏了。
啥事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啊,他个泥腿子也知晓,不同的时间地点,造成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若今日把信儿给县里头那位夫人递过去,不谈她是否会相信,便是她寻人来镇上查清楚事实,回头气归气,若马脸衙役跪下来求情,再哭求这些年的夫妻感情,能把他这种人招回家当赘婿,那位夫人眼光肯定也不咋地,若是再心软没主见,这事儿最后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而若等冬日里马脸衙役把朱屠夫和外室儿子都带进家里,届时戳破这件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若那孩子五官再肖似马脸衙役,疑心一起,马脚一露,莫说大事化小,那位夫人说不定会气得当场把那对奸夫□□杀了泄恨。
卫老头叹气之余,摇摇头也就罢了。
他儿子不是啥好性人,对待生人,他可从来不考虑这般行事会不会把那位夫人刺激大了,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只会认为那位夫人不但眼瞎还蠢笨如猪,不但瞎眼看上这么个玩意儿,连男人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儿子都半点不知晓,不是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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