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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逃跑的民夫,到处都是洒落的粮食,有人在抢东西,有人已经远远跑到一里地外去,只剩一个小小的影子了。
有人在企图阻拦,有人拦都拦不住,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在尖声啼哭。而她,她的世界是颠簸的,混乱的,好容易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扛着往南跑出几十步了,身后有人在跌跌撞撞地追赶她,身前有人努力跑得比她更快。
她大叫着让他停下,但这个士兵压根不理会她。
“教头说了!只要小人给帝姬活着带回南郑城!官爷们有赏!”
有许多树枝劈头盖脸地抽过来,枝头密密麻麻的叶片和露水打在她的脸上。
她睁不开眼,又被颠簸得想吐,还要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你把我放下,我给你双倍的赏钱!”
阿皮那宽大而沉重的脚步忽然停了停,但他很快又迈开步子了。
“小人答应了教头!”他说,“不能再领帝姬的钱!”
赵鹿鸣咬紧了牙关,将一双眼睛四处去望。
“你若是再往前走,”摇摇晃晃中,她拔下头上的玉簪,抵着他的后背,“我就一簪子戳死你!”
玉簪这东西是戳不死人的,这是个最常识不过的事儿。
但阿皮不知道,他只是个黔首,从小到大就没摸过“玉”,这种冰冷美丽,温润坚硬的矿物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所以他很是委屈,又很是怨愤地将她放下了。
“小人是一片好心!”他嚷道,“帝姬不该——”
帝姬已经来不及同他讲话,只是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回爬了,一边爬还一边匀出一口气,冲他嚷,“快跟上!”
她的存在依赖于秩序。
当秩序崩塌,她被剥夺一切身份后,她就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即使没人对她本人起什么坏心思,她也注定是活不下去的。
当然,她可以趴在阿皮的背上,被他跌跌撞撞地背出秦岭。她虽然很弱小,但他是个人熊一样的身材,那就不会有人去主动招惹他——况且他又是个头脑简单,性情耿直的人,他依旧被束缚在头脑里的秩序中,因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
她可以就这样逃回去,但然后呢?
这条路是只能往前走,不能向后退的,后退一步,她又变回白鹿灵应宫里的年幼帝姬,又有许多人夺回了天然就有的立场,以年长者的身份来管教她。
在一片混乱中,她抓住了一个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让他们拿起弓箭!”
禁军就很懵,“弓,弓箭何用?”
“射死一名逃兵,”她高声道,“赏万钱!”
有人试探性地弯弓搭箭,立刻有人跟随。
帝姬夺了一面旗,挥舞着指向下山的方向,“结阵!结阵!搭箭!开弓!”
在她身后,依旧有人往下跑,可一见到结阵的士兵,立刻又转身跑了回去。
她就这样守了不知多久,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条山路的上方。
那是浑身浴血的花蝴蝶,他提着刀,身上的甲胄被砍出了一道道的缺口,整个人狼狈极了。
可他的眼睛又明又亮,“帝姬!白鹿营幸不辱命,斩首数十,擒贼‘黄羊角’及贼众百余!”
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立刻就趴在了地上,“帝姬!咱们赢了!”
往山上去,竹椅颠簸着,帝姬坐在竹椅上,也晃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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