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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邦贤不是什么巨贾,他是想效仿孟母三迁,让罗月止沾沾书卷气,期盼他在皇城根下考出个功名来。但后来愿望没有达成,是什么原因我们暂且按下不表。罗家自此在这里落下脚,罗邦贤以画养家,从道观、寺庙接稿,逐渐攒了些银钱,租赁作坊门铺,在太学附近开了间小小的书坊,雇佣两三长工,以雕印制板、贩书卖册为营生,罗家日子便一天好似一天。到罗月止穿越两年后,二十岁及冠,罗家书坊已是小有名气,罗月止多多少少也成了附近两条街中排得上号的中产富二代。北宋时期并不严格抑商,反而多有助贾之举,商业发展迅速,连带很多做小生意的市民发家致富,已是常事。罗月止在现代时白手起家,一个人在大城市蜗居打拼,每天工作十三四个小时,以至于最后殚精竭虑而死,拼上性命每月挣到三万六千余钱,还要多加扣税。而现在,罗邦贤不愿让儿子沾铜臭味,罗月止闲居家中,只要乖乖坐着看书,就能从爹爹那里领来不少零花,平均下来每月要有十两银子。以罗月止记忆中的市价对照,大宋近年间一枚铜钱的购买力可堪现代一元人民币,而十两银子相当于十贯,即一万枚铜钱。要知道当世普通市民平均每月生活费三千块已经足够用了,每个月给无所事事的大儿子发一万块零花钱,这还不够土豪吗!罗月止乐得自在,乖乖听罗邦贤的话,美滋滋做了两年的闲散富二代。他无聊时帮书坊校对一下雕版,或与太学才俊吟诗唱和,聚会清谈,日子过得舒适至极。他虽不是太学学生,但宋代大兴科举,寒门亦有机遇,太学中可是有一批家事普通的年轻才子,罗月止散财以交友,请他们去装潢风雅的酒店宴饮,谦敬地听他们高谈阔论。凡学子多至纯,交游几回,便有人真心将罗月止引为知己。当然,仇富酸富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也有那些看不惯罗月止商贾之子身份的,总在背后说罗月止的坏话,笑话他不学无术,胆小如鼠,甚至私底下管他叫“白字状元”。“白字状元”又是怎么个典故?这就要从罗月止小时候说起。穿越之前,罗月止的原身曾是蔡州地区有名的神童,三岁写诗,四岁读经,七岁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罗父罗邦贤本是个久考不中的秀才,看自己的儿子天赋如此,大喜过望,又念叨了数遍“斯子多喜多福”的判词。自罗月止三岁起,罗邦贤便每日监督他读书,几有悬梁刺股之势。直到罗月止十一岁,从蔡州举荐参加童子试,一路北上,神挡杀神,径直从蔡州考到了皇都开封。童子试是宋代专门选拔年幼神童的“特殊科举”,考中的童子可赐同进士出身,获得任职机会,甚至直接入朝为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邦贤才举家移居开封保康门桥,重金购买学区房,希望年幼的儿子能一举入仕,平步青云。“可谁也没想到,那罗斯喜竟是个银样蜡枪头,死记硬背虽有几分本事,面圣便露了本相。”一名脸色黑青的年轻学子正与同伴坐在银桥茶铺里,头抵头说着小话。同伴好奇催促:“怎么说?”青黑学子咧嘴一笑:“却说那罗斯喜来到殿上,面前坐的是官家与章献太后,他登时被吓破了胆子,不敢直面圣威,官家叫他当面赋诗一首,他浑身乱颤,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官家体恤他,给他纸笔叫他写,他抖如筛糠,还是一个字都写不上来。就这么得了个白字状元的诨号。这假神童殿前失仪,最后只能狼狈离开。听人说,就算出了宫,他也久久回不过神,像是受到刺激,从此一蹶不振。如果谁叫他考试,他便要发疯,拿刀去割自己的腕子。”同伴听得摇头,嘴里啧啧称奇。“我说他不学无术,胆小如鼠,可是恰当?”同伴又点头:“确是恰当!”他们背后说人坏话已是不美,却不曾想那“白字状元”罗月止正与两三名学子也来到银桥茶铺里饮茶,将他二人的闲话听了个完全。其中一名学子正要上前同他们理论,却被罗月止按住了。罗月止虚扶着他胳膊,朝他眨眨眼,小声道:“仲辅莫急,且听他们还有什么话说。”王仲辅性急,却格外买罗月止的面子,便不动了,还小声安慰他:“月止,耳食之言,有什么好听的,交给愚兄,但叫他们闭嘴了事。”那两位学子对此浑然不觉,愈发口无遮拦,借着他神智有损的话头,又提起两年前罗月止发疯的事情来,话赶话,竟然就要聊到罗月止的母亲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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