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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只剩下零星的桌椅和一张竹编的藤椅。纪云蘅看见这个藤椅,才像是终于找到了地方停下了探寻的脚步。她也不在意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就这么坐了上去,翻开了在手上拿了一路的册子。
这册子的封皮虽然磨得看不清字迹,但里面的内容保存得还算完好,虽然有些字模糊了,但不影响阅读。
第一页有一行小字:闲时小记。
【熙平
()八年,五月十七】:
月牙吃坏了肚子,一直哭喊。夫人说是我喂的野果导致,但我自己吃了却无事,所以我并不赞同,但此后会反省,待野果洗干净了再喂给小月牙吃。
【熙平八年,七月初六】:
今日带月牙泛舟,月牙不慎跌落水中,回来后发了高热。夫人发了大怒,要我三日之内不得靠近月牙,岂有此理,月牙是我的女儿!此后我会反省,下次带她泛舟用个绳子拴住。
【熙平八年,腊月二十八】:
带月牙出去堆雪像,把她埋在雪堆里被夫人看见,又遭骂。夜晚时月牙发了高热,我被赶出门亲自请医师,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我认为是月牙穿得太少,下次多穿点就不会患风寒,此后我会反省。
【熙平九年,二月十三】:
月牙今日摔了一跤,磕掉门牙。
【熙平九年,八月初一】:
月牙跟我学木雕被刀片划破了手指,夫人大怒,扔了我所有刀具。
【熙平十年,五月十二】:
月牙跟我学骑马,上马时不慎跌落,摔坏了腿,医师说要休养半年。夫人要拿刀砍我,近日无法归家,此后我会反省。
纪云蘅一页一页地翻看,不难看出写下这个册子的人是外祖父,只是这些所谓的闲时小记,记录的却都是裴韵明生病,受伤的事件,一件关于外祖父自己的事情都没有。
她恍然明白,这是外祖父在她母亲生病或是受伤之时,所溢出来的担忧与自责凝聚而成的书册。
这上面的一字一句,满满当当的都是裴寒松对女儿的爱意。
纪云蘅失神地抬头,透过门望向院子,仿佛能看到在许多年前,这里还鸟语花香时,年幼的母亲穿着鲜丽的衣裙从院中跑过。
她是裴寒松唯一的女儿,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大小姐,自由且肆意。
她会被裴寒松牵住,然后带着她出去放风筝,泛舟,骑马,爬山。
是纪云蘅缺失了很多年的父爱。
唯一幸运的是,裴家人教会裴韵明的爱,又被她全部灌注在纪云蘅的身上,因此没有父爱的纪云蘅仍旧能好好地长大。
纪云蘅坐在藤椅上读了很久,从这些许多年前留下的墨迹中,窥见了当年的裴府,窥见了鲜活的裴寒松,也窥见了裴韵明成长之途。
黄昏悄然而至,天空被晚霞染出绚烂的颜色,像一幅瑰丽的画卷,绵延至视线的尽头。
没有阳光照耀的裴府,褪去了那层老旧的辉煌,变得灰暗破旧,处处彰显着裴家的落没。
许君赫的人在府中找了许久,才找到亮着光的小院。
他屏退了所有人候在院外,独自走进了屋中,就看见纪云蘅躺在藤椅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卷书,半张脸被墙上的烛灯照着,看起来恬静安宁。
许君赫在见到她的瞬间,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所有急躁无声消弭。
他的脚步本就轻,又踩在厚厚的灰尘之上,如此悄无声息地
就走到了藤椅边。弯腰靠近了瞧(),纪云蘅呼吸平缓?[((),肚子微微起伏,睡得正香。只是许君赫发现,她的眼角似有泪痕,眼睛还有些红肿,约莫是哭过一场,哭累了才慢慢睡去。
他伸手,用很轻柔的动作将纪云蘅整个抱了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纪云蘅就猛地被惊醒,人都还没瞧清楚,下意识挣扎起来。
“佑佑。”许君赫轻唤她。
纪云蘅陡然一惊,抬头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许君赫。所有挣扎的力道都变轻了,纪云蘅刚被吓到,声音有些发虚,带上一点点埋怨,“良学,为何要吓唬我。”
许君赫低头看着她瞬间放松了情绪,眉眼间浮现刚睡醒的懒意,于是心里全是柔软,语气也不自觉缱绻,“我看你在这里睡着了,怕吵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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