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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时晔想说的是——
你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句话到了舌尖,就像被施了什么禁咒,变成扭曲的意思。
他依然是一个无法把爱说得罪老板的风险,她还是蹲下身,轻声提醒,并提出可以帮她放到后仓。
顾影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动,还没吭声,沈时晔已经抬手制止住空乘。他脱下西服外套,裹在瓷罐外面,然后招来乘务长,拿出钢笔低声吩咐,此行机上的所有乘客一律赠送十倍的免费飞行里程。
顾影没听他在说什么,脸拧向背对沈时晔的一侧,额角抵着电动沙发的一侧,沉重而倦怠地合上眼皮。
她身上的伤口依然很严重,即便出发前找医生要了止痛药,但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皮肉下面血管弹动的巨痛。
刚才,为了在沈时晔面前表现如常,她忍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因为是去往寒冷的北方,她提前戴上了针织毛线帽和夹绒的挡风口罩和手套。沈时晔并不知道,在严严实实的衣物下面,她的额头、手心、四肢与后背遍布淤青与擦伤。她实在不耐烦、也没有精力再向他解释这些伤口的来龙去脉。
她不想动,不想得起。
他们还有一千天、一万天,时间的沙漏落尽的一天,飞走的花瓣总会重新落回他的手心。
*
六个小时的辗转旅程,一路无话。到了地方,一辆库里南接上他们,后面跟着一辆加长林肯改制的灵车,车厢里填满了淡绿色的满天星,顾影将瓷罐放进中间。
也算“衣锦还乡”。
黄河沿岸的土俗,是将人葬在近河的高地上。车辆开到了山脚便不能再往上,必须徒步上山。村庄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在前面为他们引路,半眯着浑浊的眼珠望了望天际,“要下雪咯。走吧,快走!”
天际是一片混沌的深青色,裸露的黄土地也被映得发暗,北风刮着耳际,的确是要下雪的模样。
这样的风景是沈时晔陌生的。他并非没见过乡村,少年在英国时,他常常到郊外徒步。但英格兰的乡村,是田园牧歌,是鹅卵石小径、茅草屋顶、小花点缀的石墙、中世纪教堂、海滨的浪花声、热闹的茶室和酒吧。
而这中国西北内陆,望去只有千沟万壑,荒凉而贫瘠。不知道,这里的人们究竟要怎样生活。
老人手里抓着茅草,气喘吁吁爬着黄土坡,按照习俗,口中为顾德珍盖棺定论,“苦啊,苦啊……”
老人自然而然将沈时晔当作死者的女婿,让他持纸幡,带死者过桥。
“走吧,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苦痛,往生去吧!”老人直起腰,向空中洒了一把白纸做的花。
白纸漫天,纷纷落地时,夹着新雪。雪粒像慢镜头,点点染白他们的黑色大衣。
墓碑前,由顾影落下最后一捧土,然后是依次磕头。
四个磕头,代表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和往生。沈时晔没有澄清两个人的关系,在顾影之后,同样端端正正地执了礼。
顾影抬手抚着墓碑上的刻字,那里写着——
「一个女人,一位女儿,一位母亲。」
她低声对地下的人说话,“前几天,我回到以前的家,看见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在河边,你和我都笑得好开心。原来我们也有过那么开怀大笑的时候啊,我好想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笑,可是没有人再回答我。”
“你送我去纽黑,手背紧绷出青筋,暗影之下的面容没有表情,“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指尖伸入口袋,紧紧捏着里面镂空的天鹅绒盒子,以此抵御那股心慌意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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