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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曾经拜谒过坎特伯雷大教堂。
虽然大嘤向来是欧洲留子的旅游洼地,一到圣诞假纷纷逃离伦敦,但对威廉来说,英国其实还是有一些值得一去的景点,比如黑斯廷斯,比如约克,再比如坎特伯雷。
大嘤的天气委实吊诡,火车准点更是玄学,当他历经千辛万苦披肝沥胆(?)风尘仆仆宛如homeless地赶到坎特伯雷时,他最强烈的意愿就是去坎特伯雷大教堂避雨,顺便参拜,毕竟这里可安葬着黑太子爱德华和亨利五世两个绝代猛人,也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听说了托马斯·贝克特的故事,虽然这位仁兄的尸骨在亨利八世搞教改时被审判通敌焚尸示众,但作为教堂历史的一部分还是值得记载一下的。
......当年他对着手机里的机械翻译吐槽神棍时,万万想不到有一天神棍会成为他的老师,当亨利二世正式向他介绍托马斯·贝克特时,威廉的内心颇为犹豫纠结:别看这俩现在情比金坚(?),将来这俩可是得撕到你死我活的死敌,如果可以,他很想拒绝这段还未开始的师生关系。
“这是我的儿子威廉,托马斯,看,他多漂亮,像我的美男子父亲般光彩四射,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亨利二世牵着威廉的手热情道,从父亲的臂弯间抬起头,威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的男子,他观察着托马斯·贝克特时,后者同样也在观察他,背景音是亨利二世的喋喋不休,“我等不及要向你介绍他,我爱的人也应该相互了解,托马斯,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虽然和托马斯·贝克特时有矛盾,但亨利二世无疑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的毕生知己,对于一个出身不算高贵的商贩之子而言,国王的友谊可谓是莫大的恩赐,至少亨利二世看来如此,他热情地希望托马斯能够加入他的家庭,被他的家庭成员认可接纳,而让他成为自己长子和继承人的老师无疑是一个合适的路径:“很高兴见到您,殿下。”托马斯·贝克特说,外表上看,托马斯·贝克特仪态高雅、风度翩翩,宛如一位真正的贵族,亨利二世理所当然地认为威廉会立刻对他产生好感,但威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拽了拽亨利二世的手,“他会是我的老师吗,父亲?”
“会的,托马斯是我最信赖的仆人,我的大法官,他会是一个好老师。”
“那亲爱的父亲,以您身为国王的经验和尊崇的地位,您认为什么是仆人必不可少的素质?”
“是什么,威廉,我知道你已经有答案了。”针对威廉偶尔会突兀冒出来的古怪问题,亨利二世选择尊重。
“服从。”威廉答道,“王室的仆人理当忠诚君主,而服从则是忠诚的第一要义,即便老师承担了教导我的任务,他也应该服从我,忠臣我。”
他看到托马斯皱起眉,显而易见,他的态度让他不快,他希望托马斯·贝克特表露出这一点,这样也许他可以提前扼制这段注定会带来不幸的师生关系,但亨利二世一听他的话边哈哈大笑哈哈大笑,随后一手儿子、一手好友地按头他们互相亲吻:“当然,托马斯永远忠诚我,他未来也会忠诚你,吻你的老师吧,威廉,你要把他当成另一个父亲。”
一个父亲已经够痛苦了,威廉心想,但在亨利二世的按头下,他还是不得不与托马斯·贝克特互致亲吻,并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老师。真好啊,他生无可恋地想,在他的狼人爹妈和叛逆的弟弟们外,他未来人生需要面对的麻烦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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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威廉一开始的预感,他和托马斯·贝克特的相处不算很愉快,和真正的教士相比,托马斯·贝克特的学识确实浅薄,而他所擅长的处理政务、审断案件对威廉来说过分繁杂,亨利二世喜欢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不代表他的儿子也如此。
不过虽然内心深处没有和托马斯·贝克特发展亲密关系的意愿,表面上,威廉和托马斯·贝克特还算相处和平,他不喜欢做一个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招惹麻烦的熊孩子,在亨利二世眼里这段他一手牵起的师生关系还算运作良好,但埃莉诺显然能够看出威廉内心不算乐意。
事实上,她也不乐意让托马斯·贝克特来教育自己的儿子,不管是嫌弃托马斯·贝克特作风古板、学识粗浅,还是因为亨利二世对他过分的信任和宠爱,不过鉴于他们夫妻还处于蜜月期,埃莉诺并没有直白地向亨利二世表明这一点,只是会用各种借口把威廉接到自己身边陪伴弟弟妹妹。
这是一个难得阳光明媚的下午,对英格兰来说,这样的天气殊为难得。埃莉诺今天兴致很高,在博门西宫的花园里布置了一个小型的宴席,让歌手和乐器手演奏。
在英国待久了你就会明白出太阳真的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威廉躺在草坪上,时不时附和几句母亲关于英格兰音乐的辛辣批评,不远处,小亨利和玛蒂尔达在花丛边玩,理查则靠在母亲身边,一定要抓着埃莉诺的衣袖才肯安静。
由于母亲又怀孕了,他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霸占母亲,而应该和母亲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显然不能限制理查时时刻刻博取母亲注意的目的,虽然还不满一岁,连话都不会说,可他还是会努力抓住任何埃莉诺注意力的空隙搞出动静,而近期母爱泛滥的埃莉诺也时时回应,以至于左右支绌。
带孩子真是件耗精力的事,威廉想,虽然大部分育儿职责实际上由仆人承担,但剩下的这一部分也足够他头疼了。“没有比和我可爱的孩子们共享下午时光更快乐的事。”埃莉诺感叹道,威廉抬起头,看到埃莉诺微微低头看着他,阳光给她美丽的脸孔镀上金边,令威廉都情不自禁在母亲的美貌冲击下恍神了一秒钟,但接下来她开口说出的话就无异于恶魔低语了,“你的拉丁语学得怎么样了,威廉?”
快乐的摸鱼时光结束于母亲的一句话。“还是那样,妈妈。”他痛苦地回答道,将头埋在臂弯里,无颜见江东父老。
虽然威廉不算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但在中世纪,学不会拉丁语和绝望的文盲无异,因此一开始,威廉是真的有打算好好努力学拉丁语,他本以为这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确实很难。威廉不得不承认,前世今生,他在语言方面都没有什么天赋,前世在法国待了六年也就勉强学会法语(仅限日常交流,课程作业偶尔还要请外援),而今生的拉丁语更是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每当他试图阅读拉丁语教材或者纠正发音时,泰山压顶般的信息冲击就令他只想迅速缩回被窝,其实被骂文盲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时代需要一次教育学变革,可惜他的专业不是教育学,他知道中世纪的教育不科学,但不知道是怎么个不科学,不过对于埃莉诺而言,她显然不会认为威廉停滞的学习进度是因为他缺乏天赋或者教育方式不够科学,她只会简单粗暴地将问题归咎于她看得很不顺眼的托马斯·贝克特:“我就知道那个布商的儿子根本承担不了教育继承人的重任!真不明白亨利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蛊惑了亨利吗?”
“......其实和他没有关系。”威廉无语凝噎,试图为便宜老师辩解,毕竟便宜老师其实不负责他的拉丁语教育,并且他本人的拉丁语水平其实不差,埃莉诺轻哼一声,想当然地认为威廉一定是太过天真纯洁善良,决定想办法再给威廉找个新的拉丁语老师。正当这时,许久没有得到母亲关注的理查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努力抬起头,想要看清母亲的脸,但阳光太刺眼,而且有另一个人挡住了他视线,他在脑海里回忆这个人的称呼,不确定道:“哥......”
威廉耳朵一颤,不确定地低下头,他听到理查正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称呼:“哥哥!”
对,是哥哥,经常出现在妈妈身边,并且不会跟他抢妈妈的哥哥。“哥哥!”他又叫了一声,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来到威廉面前,把头埋在他怀里,抬起深蓝色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他,一瞬间,威廉心里涌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虽然他知道理查未来会是一个大刺头,一只横冲直撞的猛狮,但他现在确实是个很乖、很漂亮、很粘人的幼崽,猫猫贴贴。
真可爱的弟弟啊。他心想,他忽然觉得,如果理查一直对他像对妈妈一样乖巧,他觉得带孩子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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