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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看了阿秀一眼,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假装生气道:“我倒不知道,原来阿秀你也有这么个败家的毛病?”阿秀便低下头,略略撅起嘴,模样调皮可爱。正说着,三人已经来了正厅门口,那小厮在外头通传了一声,就瞧见门帘子一闪,初一挽了帘子从里头探出头来,见了萧谨言和阿秀,只急忙上前将两人引了进去。阿秀才进门,就瞧见周显正从里屋出来,身上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外头披着一件同色的大氅,头上戴着毡帽,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但神色已经瞧出有了几分精神。见萧谨言进来,急忙就请了他入座,阿秀和初一同去茶房沏茶,两人在路上边走就边聊了起来。“怎么还只有你一个人在身边服侍,府上没有其他丫鬟吗?”阿秀只随口问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和阿福先被送了回来,小王爷在宫里头住了十来天,听说皇后娘娘赏了好些个宫女姐姐给小王爷,可小王爷愣是一个没要,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初一只皱着眉头继续道:“我平常也不做什么,就是熬个药,沏个茶什么的,其他的都是阿福服侍的。”阿秀听初一这么说,只拧着眉道:“这可不行,你得学着服侍了。”阿秀看着初一,只郑重其事道:“你是想留在小王爷身边呢?还是跟着世子爷回国公府?”初一见阿秀这么问她,顿时就有些疑问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我还可以不回国公府吗?”阿秀看了一眼如今这恒王府的光景,只想了想道:“如今这儿连几个像样服侍的人也没有,世子爷肯定是想让你留下来服侍小王爷的,你服侍的日子长了,小王爷必定就离不开你了,到时候只怕世子爷会把你刘在小王爷身边也说不定了。”富家公子之间送几个丫鬟使唤,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恒王府如今是这个光景,萧谨言不可能不出一点力的。初一只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就先不回去了,我瞧着小王爷身子还没全好,这早中晚三趟药还是得有人关照着点。”两人说着,只洗过了茶壶茶杯,泡了一壶好茶送进去。萧谨言在厅中做了片刻,只开口问周显道:“皇上有没有说,等从东郊回来,让你去哪边应卯?”周显见萧谨言这焦急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皇上倒是提过,可是我没应,太后娘娘才刚死,安国公那边的势力不容小觑,皇上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有些操之过急了。”原来皇帝虽然是太后娘娘的亲子,却也痛恨安国公打着老国舅爷的名号,在朝中结党营私,奈何太后娘娘一直健在,所以皇帝也没有办法,如今太后娘娘死了,也确实给皇上提供了这么一个时机。萧谨言急得却不是这件事情,前一阵子去豫王府的时候,他曾向豫王妃谈起了今年淮水要闹洪灾的事情,可在宫里头见了豫王几次,很明显豫王妃并没有把这事情告诉豫王。萧谨言想起再过两三个月,洪水来袭,生灵涂炭,心里就说不出的焦急,想着这时候若是有人能去翻了工部的账目,看出一点这修河造堤出入来,也可以引起警觉。可这事情背后定然是牵扯甚多,不能莽撞行事,唯一的办法是要找一个皇帝信得过的人,去把这事情说出来才行。而周显这三年不曾参与过任何政务,正是清清白白,若这事情让他查出来,皇帝不可能怀疑他任何一点居心,必然会一查到底。萧谨言这几天蒙在房里读史书,其实也是在想办法。“我本也有意报效朝廷,奈何我父亲非要让我考上了举人,才肯为我上书求一官半职,如今也只能在家里温书干着急,这几日我翻了郦道元的《水经注》,倒是发现河道水系之事很有意思,心里头还想着,若是能出仕,不如去工部当两年堂官,多看看那里的存书。”这时候阿秀和初一送了茶盏进来,阿秀将茶盏送至两人手中,周显接过阿秀手中的茶盏,低头看着眼前这秀美灵动的小姑娘,心里总是浮起一丝想要亲近之意,可她毕竟是萧谨言的丫鬟,若是真的说了出来,反倒显得自己失礼了。周显便低下头,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去年大雪一直下到了早春,按着大雍的年记,今年恰巧是三年一涝的年份,我前些天在宫里的时候跟皇上提过这事情,皇上说去年光花在治水上的银子就有两千万两,为得就是能保今年的平安。”阿秀闻言,心里头却砰砰跳了起来,只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多银子都花在了刀刃上了吗?若是到时候该冲毁的田还是冲毁了,该死的人还是死了,那这些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萧谨言这时候也暗暗一惊,只抬起头来看了阿秀一眼,阿秀只慌忙低下头,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失礼了,奴婢只是害怕、害怕发大水而已。”周显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垂眸顺耳侍立在一旁的阿秀,又转过头看着萧谨言,忽然觉得也许这其中并不只是巧合,只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儿我进宫去见一见皇上。”萧谨言和阿秀的脸上无疑都露出了笑容,周显只垂眸饮茶,并没漏掉两人同步的神色。阿秀只高高兴兴的上前为周显添了一杯茶,一时间外头有丫鬟来回话,说是明姨娘已经吩咐厨房的人备好了午膳,小王爷这里可以开席了。初一便熟门熟路的出去,领了那几个婆子从一旁的小门进去,把午膳安置在了右次间里头。和大厅里隔着一道帘子,很是清静。阿秀心头一闪,原来王府还有其他人。不过想想也是,当王爷公爷的,谁没个三妻四妾的,恒王妃虽然去世了,王府里头还有几个寡居的姨娘,也是常事。萧谨言听说周显要进宫,早已喜上眉梢,只笑着道:“你也不用特意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只说你想去工部历练历练,准他让你查看工部的一些资料典籍,估计也就够了。”记得前世事发之后,工部的账本就查出了很大的问题,那些人胆大包天,本以为万无一失,出了事情之后,也只没了推脱。而这一世,只要趁着太后出殡这一段日子,把工部账册上的证据找出来,到时候那些大臣都在东郊送葬,也顾不上京城里的事情,况且那些人从不把周显放在眼里,比起豫王亲自去工部查账,目标更小一些。周显已从萧谨言的目光中看出了笑意,只低眉道:“都说你自从去年落水之后就转了性子,还当真是这样,以前你从不喜欢这些仕途经济上的事情,我和孔文拉着你聊两句,也会被你数落上了半天,如今倒是整个都变了。”周显说完,只挑眉看了萧谨言一眼,问他:“佛家有涅磐重生一说,不知你是否相信?或许去年你落水之灾,不过就是一场劫渡,让你能涅磐重生。”萧谨言闻言,心下已是微微惊讶,这小王爷过了三年吃斋念佛的日子,当真还有些得道高僧的感觉了,怎么就能说的这么准呢?萧谨言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只笑着道:“照你这么说,人生一次病、受一次灾,都可以叫做劫渡了?”周显见他有意避过这个话题,也只微微一笑,两人揭过了这几句。阿秀站在一旁,倒是心跳的厉害,再抬起头看萧谨言的时候,心里越发就紧张了起来。难道小王爷说的是真的?阿秀仔细回想这一世重遇萧谨言之后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萧谨言比起前世对自己更是异常体贴,若不是因为前世的缘分,今生为何一见面,萧谨言便就看上了自己,这委实也有些说不过去。阿秀抓着红漆茶盘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瞧见薰笼上茶壶里头的水少了,只慌忙的端着茶盘,福身出去添茶去了。外头正是冬日里最暖和的阳光,几个粗使婆子提着食盒往这边送午膳过来,阿秀抬起头,瞧见那垂花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瘦削却容貌清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乌黑的发髻上带着雪白的珍珠钗,一双眸子剪剪含忧,就像是望不尽眼前的悲伤一般。阿秀一下子被她的样子吸引了注意,鬼使神差一样放下手中的茶盘,提着裙子走到垂花门口,抬头看着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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