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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物忽然狂躁起来,疯狂撕碎身上缠绕的东西,大片大片头发被他撕扯下来,漂浮在水面上,丝丝缕缕的红往河水深处渗透,那怪物终于露出完整容貌来。
沈长清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张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脸上刺满了字,甚至刻进了右眼珠里,只留下左眼勉强视物。
被刻了字的那只眼球流出的脓血染红了那些缠住他的发丝。
那些字一大团一大团叠加在脸上,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内容,只有眼珠子上的勉强能辨明。
只两个字,“狗官”。
“不是我……”那怪物完好的左眼留下泪来,清明的。
右边却是黄脓和鲜血。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贪……我冤枉,我冤枉啊——!”
吏部有载,刘阳四十八岁中举,为官十六年,如今已经是六十四岁的老人了。
这个老人像个小孩子那样呜咽起来,一边喊着冤,一边又无力解释什么,只是一遍遍说着自己没有。
“哎——”沈长清叹了一声,手指着老人身上的发,神色带着一点惋惜,“知道缠着你的这些是什么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该,不该啊……不该——”
先前被撕下来的发,又一次缠绕老人的身体,一圈一圈,包裹着他,只给他剩下一只左眼。
那些头发还想钻到他唯一完好的左眼里。
老人将长长的指甲插进头发里,拼命抓挠自己的脸,挠出一道道看不见的骇人血痕,沈长清只能从穿透发丝的暗红里感知到那里的惨状。
沈长清没有在意老人身上的肮脏不堪,他伸手,轻轻握住刘阳的手腕——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手腕的话。
墨水般的浓密黑发自觉退开,沈长清牢牢抓住刘阳那血迹斑斑的手臂。
“刘阳,你曾经是一位冷静睿智的好官,你还记得自己在狱中留下的血书吗?”
“停下,找回理智,然后醒来。”
老人的手被沈长清桎梏着,没办法再抓挠脸上的东西。
但同时那些东西离沈长清太近,不敢再放肆,只在空气中蠢蠢欲动。
“对——”理智逐渐回归,绝望却爬满了老人的左眼珠,“我死了。”
“他们……怨恨我,唾弃我,说我欺骗了他们,我是死了,可他们却一日比一日更怨恨着我。
“我不明白,是我,当年是我舍身救了他们,为什么到头来千夫所指的却还是我。”
“你后悔了吗,刘阳。”沈长清松开老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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