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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保养得当,也毕竟六十多岁,沈梦昔凝目看着她的面容,脸颊松弛,面容疲惫。这样辛苦算计,图的是什么?——掌控自己的命运,并且掌控他人的命运。这就是最大的诱惑!宫婢蹲身行礼,天后睁开了眼睛,看到女儿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笑着伸手召唤她。又让宫婢扶起她,摆手让她出去。沈梦昔上前行礼,天后让她坐在榻上,问了一下生活情况,沈梦昔也问候天后的健康和饮食,母女客客气气地说着话。天后仔细端详沈梦昔的脸,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让沈梦昔毛骨悚然。“阿月啊,长得最像阿娘了。”武后眼神慈爱。不知道想起什么,视线看向榻边的烛火,只几秒钟,又看回来,沈梦昔从那一闪而过的目光中,看到了羡慕和嫉妒。是的,就是嫉妒。沈梦昔理解这种情绪,那种年老色衰后,面对年轻女性,不受控制产生的情绪。沈梦昔曾经在暮年时,看着充满活力的孙女也产生过嫉妒,——你奶奶走路都费劲,你特么还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当然,只是稍纵即逝。一是她真的疼爱孙女,不会真的嫉恨,二是,她活了太久,经历反反复复几次重返青春,心中有着侥幸的心里,笃信自己还会再次重生。如今天后权倾天下,心想事成,恐怕只有这容貌和衰老是她唯一的痛楚了。近年,她开始豢养年轻面首,并服用丹药,以求长生。天后到底又一次和她提起武承嗣,沈梦昔心中厌烦,但更惴惴不安,说实话,她拿不准这位杀伐决断的女皇陛下,到底会对自己的女儿容忍到哪一步,毕竟传说中,她亲手杀死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之后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颇能下得去狠手。太平的记忆,都是对天后的孺慕之情,但是沈梦昔却不敢轻易相信。没有第三人在场,她明白天后并不想逼迫她,毕竟如果她在宴会中提出,她是不能大过节的驳了天后面子的。“阿娘,初嫁从父,再嫁从己。儿想好好选个好郎君,表兄已有娘子,儿也不喜欢他。”说到最后,沈梦昔慢慢抬头看着天后。“我的痴儿,谁说一定要喜欢才能嫁?阿娘是为了月儿好啊!”“儿自然明白阿娘苦心,只是儿如今无心嫁人,只想好好养大四个孩子。”天后长叹一声,“阿娘的痴儿啊,唯有月儿这样的痴儿,依然相信那薛绍是无辜的,薛家就是利用了月儿在阿娘心中的份量,图谋篡权,你可知,薛家并无一个冤魂!全都罪该万死!”说到最后,声色俱厉。沈梦昔看着天后的脸,她无法分辨太平的记忆,和武后的言语,到底谁的更接近事实。只好低头不语。“去吧,去吧,月儿看武家哪个好,母亲答应你就是!”天后疲惫地慢慢躺下,朝沈梦昔挥手,“去前面取乐吧。”沈梦昔气得想笑。——有天下最强势的女人做母亲,个中滋味,实在不可言传。走出后殿,经过回廊,沈梦昔朝着筵席大厅走去。此时的气温,大约零上六七度左右,沈梦昔的披风衬着裘皮里子,并不觉冷,她扶着栏杆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月光清冷照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没人会对着太阳悲春伤秋,但是对着月亮,却总是容易感伤。后面的宫婢轻声催促了一句,沈梦昔长舒出一口气,向着筵席大厅走去。大厅门口摆放着一溜的鞋靴,十分整齐,有两个宫婢专门负责整理摆放。有几人从厅内走出,捂着口鼻,沈梦昔在门口朝内一看,就见大厅乱作一团,还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武承嗣正半跪在席上,一手撑地,发出巨大的呕吐声,不停地呕吐着,席上、地上、身上都是一滩一滩的呕吐物。几个宫婢扎撒着手,慌乱地在他身边不知所措。众人躲避三舍,太医还没有来,武承嗣死命捂着嘴,依然不能止住呕吐。——他所在的席位,正是沈梦昔的。沈梦昔站住,冷冷看着。更多人嫌弃地走出大厅,在门口纷纷与她见礼问候。武承嗣也看到沈梦昔回来,歉意地爬起来,准备解释一番,谁知一开口,又吐了起来,——吐了这么多,居然还有货!沈梦昔重重地哼了一声,满面怒容,拂袖而去。筵席提前结束,观灯的时辰还没到,诸位王公大臣和使节分男女转移到两处大殿休息,大殿里外嗡嗡嗡地议论,都说这回国公爷可是触到了公主的霉头了。大概会被天后责怪,毕竟大正月里请了太医,还弄脏了太平公主的席位,实在不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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