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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沈总管已然等你多时了。”谢殊耳畔传来喧嚣的低语唏嘘,族中长辈对他的殷切期待在这一纸谕文下显得更为盛烈。自他入府那一年起,便再没有人在其耳边提过他的歌姬生母之事。说是‘歌姬’已然含蓄了不少,早先那位李氏姨娘跋扈发难起来,一口一个‘娼妓’也曾落得府内人尽皆知。后来谢相听闻此事大怒,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婢子仆从,打一通板子直接发卖了出去,如此方才息事宁人至今。谢氏族中长辈比起谢殊的出生,俨然更中意他的才学,后辈中能有如此逸群之才,又何须担忧门第衰落。沈尧安隔着冗长的长石板路,一眼就望见了与之遥遥相对的谢殊。明知他有眼疾不可视物,如今却似是有预见一般,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院落里忽而起了一阵凉风,荡开暗沉天色下闷着的一层水汽。大暑后的天愈发阴晴难定,兆京落雨前有一阵云波翻涌,黯黄的滚卷在朱雀大街上方。“谢殊,还不上前接旨。”沈尧安带来的红衣宦人将姚氏身后的亲眷拨开一条窄道,孟清禾跟在谢殊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臣谢殊领旨。”谢殊长撩起襕袍前摆,伏跪于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恭谦地承下那卷明黄。沈尧安将要交接之际,眸光在谢殊食指染上嫣红处微停了一瞬,随之平移向孟清禾唇色上不协调溢出的朱樱一点,明黄的帛锦边侧立生一道皱痕。风起云涌间,天色登时昏暗下来,低飞河喜1的鸣声盘桓在耳侧令人生烦。孟清禾蹙眉扶着谢殊起身,自他手中接过圣旨好生保管着。“清禾,圣上吩咐若是归宁那日不回侯府,他在御殿为你设宴。”宁远侯孟岱岳不在府中,即便在京都,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儿亦是不闻不问,自舒贵妃薨逝后,侯府视她越发轻怠。为此沈尧安特地向傅翊请旨,专门将人接进宫里来小住几日,算作归宁。“烦请谢太傅同往,太后也想您得紧。”沈尧安对着谢殊俯首低语道。“自然。”谢殊在孟清禾就着起身,男子的身量本就高大,加之目不能视的缘故,跨下台阶的步子比寻常人慢了些许。孟清禾回身举步,因两只手皆搁置在谢殊身上,只轻微冲沈尧安方向点头示意,粗浅行了一礼。“尧安哥哥,替我向阿弟问好。”沈尧安紧绷的脸色稍霁,看着眼前梳着妇人髻下的皓齿星眸,有一种看自家姑娘嫁人的心塞。孟清禾自幼由他照看着,舒贵妃盛宠时沈氏举家获罪,他也未得幸免被冲入宫中,起先只在掖庭里干些粗活,后来被掌事公公送到舒贵妃处伺候,便一直照顾着孟清禾至今。‘轰隆’一声落雷惊起,不过午时光景,天空骤然乌黑浓稠一片,几缕白光闪过天际,暴雨一瞬之间倾泻下来。沈尧安站在前廊的石像处,屋檐坠落的水帘落在地上溅射在他鱼白玄服的一角,留下点点黑色泥渍,乍看之下尤为碍眼。他收回落在远处孟清禾身上的视线,领着那群宦臣进入重重雨幕之中。马声嘶鸣,蹄踏青泥,不作一刻停留,直奔那皇城的方向而去。孟清禾扶着谢殊来到内庭游廊拐角处避雨,那卷明黄的圣旨被她丢在一旁边角,被檐上溅落的雨水打的半湿。拢枝和沛文撑着伞匆匆赶来前院,就瞧见两人不似寻常的肃静。谢殊隔着一段距离,独坐在石墩上,这阵雨落得突然,方才两人走得急,袍角处湿了大片。比之谢殊,孟清禾身上水汽更甚,整个人恨不得从头到脚都滴着水,想来为谢殊挡了不少迎面滂沱。拢枝赶忙拿了帕子上前擦拭,盛夏府邸衣着凉薄,被那雨水一沾,那琼丝软绸的衣衫便尤为贴身,更衬得佳人体态玲珑。“哎呦,我的主子,您这是下塘子给谢殊捞鱼去了不成,这身衣裙可不能再穿了!”孟清禾今日穿了一席天青色襦裙,外头罩着的白绮罗纱披肩早已不知被她丢到何处,淡色的帛缎紧贴腰间,把之前涂抹雪肌膏遮掩处的肌肤彻底暴露了出来。那些青紫的痕迹被透明的薄纱这么一掩,更添了几抹氤氲妍态。犹抱琵琶,若有似无,所幸这处偏角无人,否则定会被那些个浪荡子们白讨了便宜去。拢枝心底这么想着,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孟清禾披了上去。沛文那处见了一旁被如此糟践的圣旨,即刻捧起塞进怀中,又望了眼谢殊沉静的侧脸,支支吾吾许久方才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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