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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殊接过递上前来的檀木寸匣,启开暗扣,一股药草气迎面扑来。谢殊骤然意识到什么,耳根涨溢出一股微红,甩开孟清禾搭在腕侧的素手,旋身大步往前跨去。“胡闹——”那根听竹盲杖点地的脆声急促,谢殊边走边扯了内里曲领交襦,将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匿藏其下。他瞧不见孟清禾今早留下的红痕有多明目张胆,但可以想见,今晨那一出勾惹撩纵并非一时兴起的夫妻缱绻。谢殊不知为何胸腔内涌起一阵气恼,握住盲杖的指节骤然收紧,神情愈发晦暗。他不顾身后人的拦阻步履匆匆,谢殊胸膛起伏不止,怒意和羞怯交织其中,抬手单握了袖口的药匣,心下冷笑不止。谢太后于他亦师亦母,方才自不可能为了训斥孟清禾而当面令他难堪。而孟清禾今日陪他同往,大抵是想借着夫妻之名向太后示威,她对自己的执念根深蒂固,会在归宁第二日枉顾声誉的挑衅太后,着实不足为奇。“夫君,你走慢些。”孟清禾一时不察,被谢殊挣脱,寿康宫外殿人多眼杂,她亦没法如在颐和轩内一般限制谢殊太多,只迈了小步跟在男人高大身躯折逆过来的影子后头,款步姗姗,楚楚含情。谢殊并不应她,疾步前行,盲杖叩地声愈发频繁,他指尖微微发力,故意掠去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只这一瞬心绪沉浮,涌起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躁动!倏尔前方传来数声庄严的脚步响,即便隔了老远,那天子仪仗中独有的龙涎香味漫过鼻尖。“兄长,嫂嫂,陛下…他来了…”谢嫣然娇喘吁吁一路狂奔而来,她的鬓角散落下几缕碎发垂在额间,失了早先请安的端庄仪态,雪腮染上红霞朵朵,因着此前过于猛烈的奔走动作,她此刻正半跪在地上,任由一个小宫婢为她顺气。先前出来送药的嬷嬷,这段日子得了太后嘱咐,每日晨昏定省的教习贵妃规矩,倏一回头,见着谢嫣然竟在寿康宫前这般失仪,面上闪过一抹厉色!“还请贵妃起身与老奴进内殿,如此不知轻重的胡来,也是该和相府小姐相衬的教养么?”那嬷嬷说罢就要上前拽人,眼底半分也无主仆间的尊卑之分。谢嫣然尚未来得及起身,惊恐地后缩了两步,裙襟下摆下压在地的平瓦上,拖出一派黑色的尘土。孟清禾趁这个间隙,一把上前拦住谢殊,余光触及不远处那道明黄身影,顺延着男人襕袍一侧袖面曲路向下,与之十指相扣。老嬷嬷还在疾言厉色的与谢嫣然说教,只觉背上一痛,整个人被一道大力生踹的跌滚出老远。“你敢对贵妃无礼?朕看你的嫌日子活得太长久了些!”傅翊堪堪收回脚,亲自将谢嫣然从地上扶了起来,也不顾她身上尘埃满身,替她拭去脸上的灰尘,顺道扶正了发髻的朱钗步摇。今日,他方下朝就在御花园入口撞上了欲言又止的谢嫣然,她慌乱无措的揪着裙角,一见到他也顾不得上前行礼,平日里默默搓搓不敢近御前的女人,鼓足了勇气央求着他跟自己走一遭寿康宫。“陛下,老奴是奉了太后的命令,教导贵妃宫中礼仪啊~”老嬷嬷哀嚎着匍匐至傅翊脚下,见他如此溺爱贵妃,心下顿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话锋一转,老泪纵横的讨饶起来。“老奴知错、老奴知错——”傅翊无暇顾及一个奴才,只见不得谢嫣然这般畏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竟叫一个奴才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真真是没用至极!将来若是宫里进了新人,她这个贵妃别说协理六宫,怕是连场子都震不住。谢家人个个那般精明,怎滴教出这样一个蠢物庶女来?“你方才不是说让朕来跟着你来救人,现在是要想方设法的自救么?”傅翊抬起谢嫣然沾满灰尘的小脸,眼下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越看越没骨气,倒像是他这个皇帝欺负了她似的。谢嫣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傅翊一直都对她不冷不热,她方才躲在寿康宫廊柱后边,看自家嫂嫂要被太后为难,心下暗觉不妙,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找了圣上过来解围。兄长说过嫂嫂是陛下血浓于水的亲阿姊,定不会袖手旁观。她现在入了□□,名义上成了傅翊的妃子,衣食上比之前在相府不知好了多少,平日也需得为兄嫂多考虑一番才是。谢太后训起人来可凶了,虽说是她姑姑,可自她出生十几载也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两次而已。有一回上元节还不小心打碎了她最爱的琉璃灯台,更是揽上了招人记恨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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