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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司念音回到司家老宅,已是夜晚。
饶是她在堂上表现得镇定自若,此时感受到的也只是一阵深深的疲倦感。
春之早便在宅邸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司念音的马车缓缓而来,赶忙迎上去搀住下车的她,心疼道:“姑娘连日奔波,身子本就疲累,下次切不可如此了。有什么事,奴婢可以替小姐去做的,奴婢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司念音笑着,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总是有能把自己逗笑的能力,只要她和陈瑾还在自己身边,她就觉得一切都没有输,生活还能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继续延伸:“今天堂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春之眼睛红红的,带着鼻音道:“奴婢都知晓了。那嘉义侯府的人简直欺人太甚,堂审完不久还派人来传话说,姑娘您现在可还是嘉义侯夫人,住在娘家宅邸自然是不合规矩的,还望您尽快带着小公子搬回去,好与他们......与他们合家团圆。”
春之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力度顿了一下,身边便传来司念音嘲讽的声音:“合家团圆吗?好一个合家团圆。”
春之道:“那小姐您现在还有何计策吗?难不成咱们真得乖乖听这什劳子官府的判决,搬回嘉义侯府住吗?”
“自然不会。”司念音眸色一暗,快步走向自己的书房,“春之,你去帮我研磨,我要给几位老板写信。”
灯油更漏,烛光随风动。
夜晚的司家宅院安宁静谧,春之看着司念音在灯下书信,神情安详,宠辱不惊。
她确实觉得小姐与以往有所不同了,那个在嘉义侯府夜夜点灯只为盼着陈明安来她房中小坐的哀怨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似乎一时间成长了太多太多。
司念音文语简洁,下笔流畅,片刻间便写下了五份书信,一一吹干后交给了春之。
“将这五封书信封好,送至五位老板住处,越快越好。让他们当堂阅毕,给我一个回复。”
春之福身,依言退出房间:“是,奴婢今夜便亲自去送。”
待春之出去后,司念音取出那个藏在身上的玉骨哨。骨哨小巧润泽,被她贴身携带着,染上了皮肤的温度。
司念音立于窗前,对着漆黑安静的夜空,轻轻吹响了骨哨。
声音悠远而出乎意料得并不尖锐,在夜晚的宁静中莫名显得有些悦耳。
随后她便站着凝望着院外的夜色,已是初秋时节,庭院又由于许久未曾住人、无人安排打扫,即使春之今日已在府中上上下下忙活了一整天,花木的萧瑟寒凉之气依旧是抵挡不住的。
没过多时,一个身影便在庭院中落下,单膝跪地恭敬道:“小姐有何吩咐?”
司念音讶于人来得如此之快,随意打趣道:“不愧是监察百官的东厂,这人也是随叫随到。”
说着便要吩咐自己此次唤他来的目的,却被他的回答抢先:“并非如此。只是玉骨哨响,暗卫身动,这是督主亲自规定过的命令,视持玉骨哨者如视督主亲临。无论何时听闻,距离最近的暗卫都会率先赶来。”
司念音的步伐顿住了。
玉骨哨一直拿在手中并未藏回衣襟内,此时皮肤的温度已经褪去,染上了秋意的瑟瑟,握在手中一片冰凉之感,其重万钧。
愣神之间,暗卫轻轻出言提醒道:“小姐?”
司念音迅速将情绪都收敛在夜色之中,如今比起揣测这些人心故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有事,想要求见容督主,你能否带我去见他?”
那名暗卫为难道:“督主此时正在东厂的诏狱大牢,那边血腥味重,犯人受刑的样子也多不美观,想来实在是不适合姑娘探访。姑娘若真想见督主,不若我先行去回禀一声,待督主忙完了诏狱里的刑讯一事,再与姑娘相见如何?”
司念音摇头道:“无须如此。容督主有公务在身,自然是以公务为先,何必为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劳力伤神。烦请将我直接带去诏狱即可。”
“姑娘,诏狱血腥味重,您去了怕是受不住......”
司念音将他打断:“没什么受不住的,还请你前头带路。”
此时的东厂诏狱内,鞭抽喊叫声连绵不断,血水满溢在地上,迅速被人冲洗干净,腥味却在昏暗的狭域内久久难以散去。
容寻正坐在其中一间牢房中,早有人伺候着为他搬来了一把太师椅,在这个人心惶惶的牢狱中,只有他悠然斜坐在太师椅上,手边甚至还被端放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简易的果盘。
他甚至都用不着吩咐,只消抬一抬手,清崖便能懂得他的意思,立刻上前从狱卒手中接过鞭子,用鞭柄玩味地抬起眼前囚犯的脸,还是用那副笑嘻嘻的面孔道:“给你十鞭的时间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背后主谋的名字说出来,不说的话就再来十鞭,如何?”
容寻不耐:“清崖,废话太多。”
鞭声阵阵,血肉横飞,那名囚犯刚开始还在叫喊辱骂,到最后连发声的力气也无,直接昏死了过去。
清崖嬉笑着回来:“主子,这家伙的嘴还挺硬的,怎么说?”趁容寻不注意,伸手想去一旁的果盘里偷一颗小番茄尝尝味,被容寻一扇子正打在手肘上,赶忙缩回来嚎叫了一声。
“把人浇醒,继续。”容寻自己拿起那颗小番茄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气得清崖愤愤命人去抬凉水上来。
司念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一大桶凉水被从头浇在囚犯身上,连带着方才伤痕上的血迹一同流淌下来,混成血红色的一片。他被困在柱上动弹不得,眼睛被疼痛逼得通红一片,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
饶是她早对东厂诏狱的残酷有所耳闻,一路上走来也确实看到了那些囚犯的惨状,但是比起亲眼看到犯人行刑的过程来说,眼前一幕的冲击力还是让她不由得后退几步。
容寻感受到身后来人,以为是又有何暗报来报,不耐转身,却在这幽暗的地方,见到了一抹淡黄色的身影。
她是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唯一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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