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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鹤一动不动任由保镖动作,已然心如死灰。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已经看不到前路的光明。作为一件花瓶,展示,欣赏,呵呵,可笑,凭什么!
他的头往沙发里头缩了缩,埋在身体与沙发之间的拳头紧紧地握住,咬得下唇没一块好肉,嘴里出现浓重的铁锈味,牙齿摩擦出声响。
这个神经病死变态!
安静许久,保镖不知何时离开的,江濂本想闭目平复下心情,谁知半天过去,反而愈发不爽。打了一顿架,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扫了眼狼藉的四周,看向侧面沙发佝偻侧躺的人,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还挺暴的。
“没死就给我滚过来。”
季云鹤没动。
江濂踹了下茶几弄出声音,对方依然没动。艹,不会晕了吧。他烦躁地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季云鹤的肩膀。
季云鹤一直睁着的眼珠转动几下,猛然翻身掐住江濂的脖子,威胁道:“放我走。”
窒息感一瞬袭来,江濂卡住他的手,抬起膝盖想踹人,结果没落到实处,反而导致两人从沙发滑到地板。季云鹤顺势把人压到身下,手上加大力道,“放我走,不然我掐死你。”
江濂整张脸因缺氧而逐渐通红,听到季云鹤的话,他不怒反笑,莫名兴奋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你敢,杀人?你,下得了手,吗?咳咳咳……”
“你个死变态,杀你是为社会除害。”
“呵,呵呵,那你,试试。”
季云鹤脸上一阵慌乱,手稍稍使劲,见江濂翻起白眼,又控制不住松了一点力气。他确实不敢,别说杀人,就是打架他都没做。先前如果不是愤怒得丧失理智,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动手打人。
他一家子救死扶伤的医生,骨子里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情怀。生命在他看来重于泰山,他看过很多人为了多活一天宁愿熬着受着苦,看过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开始信仰神明,悭吝的守财奴散尽家财。生命这么珍贵,怎么能从他手里终结,根本做不到。
“快说,放我走。”季云鹤大喊,理智在失控的边缘反复横跳。他紧紧地盯着江濂,几乎露出哀求的神色,即使他才掌控对方生死的人。
江濂双手抓住季云鹤的手腕,锁死的喉咙憋出不连贯的笑声,额头暴起的青筋一下一下跳动,似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哪怕命悬一线,他仍然一字一句地吐露:“你,是,我,的,花,瓶。”
季云鹤脑子里的弦霎时崩断,他陡然松开手,朝江濂猛烈地拳打脚踢,“死变态。”
刚呼上气的江濂无力反抗,只能白白承受。
过一会季云鹤没力气了,踉跄起身,视线看向大门,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一通乱按乱扭,还是没能打开门。他回到沙发前,揪起江濂,“门怎么打开,密码是什么?快说啊。”
这会江濂已经恢复体力,前面受的屈辱,此刻只想还回去,于是两人又扭打成团。
良久,季云鹤与江濂同时放开手,各自退后保持距离,胸口起伏不定,充满怨恨地盯着对方。
“我恨你!”季云鹤切齿道。
“嘁,谁会在意一个装饰品的想法。”江濂不以为意地讥讽。
那天过后,江濂没有再出现,仿佛已经遗忘他这个人。
也许是丧失生存渴望的心脏在背后作祟,季云鹤身上的伤仍隐隐作痛,一直不见好。他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偶然睁眼,分不清时间几何,白天晚上,抑或是第二天的白天晚上。
时间的流逝在这栋空寂的别墅里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有时季云鹤觉得自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没人发现,没人在乎,尸体会融入其中,变成一个恰如其分的“装饰品”。他神经质地扯出嘲笑,带动身体上各处的疼痛不约而同袭来,不停地战栗,笑声撞上墙壁传来回音,于一室华贵的死物中显得有些瘆人。
许久未进食的腹部一阵收缩,发出咕咕的声响,嘴唇太久没有得到液体的滋润,干裂起皮,口腔分泌不出一丝口水,涩得咽部发痛。意识好像悬在濒死的崖边,回光返照般涌现过往的记忆。
季云鹤的前二十年,诞生于恩爱父母的期待,一路众星捧月地长大,长辈的关爱,老师的欣赏,朋友的亲近,他享受得理所当然。之后毫无意外地成为众人盼望的模样,轻松保送顶级学府,同年龄还在摸索未来方向时,他已经做出为人羡艳称赞的成果,随时都能攀上顶峰。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顺风顺水下去,偶尔的失败只是趣味增添剂,依然会朝着目标一往无前,不停歇地攀登,待到多年以后满足地回味。
世事本该如此。
身体防御机制的一激灵,将季云鹤拉回现实。如梦初醒,他转了转头,视线缓缓游移,认清了处境。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颊像漏气的气球,瘪得愈发瘦小,反倒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病态美。
又呆滞许久,他慢慢爬起来,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地滑到地上,疼痛再次侵袭,同时带来几分清醒。
季云鹤盯着对面桌上古旧的铜质时钟,时分秒针永久地停留在四时四十三分三秒的位置,将一个圆形表盘强迫症似的等分。他挪开视线,手脚并用往前爬到门口,借助门把手试图站起来,“啪”,手一下没使上劲,跌到地上。
反复几次,终于倚靠墙壁站立。打开门,再撑着墙壁一寸一寸地往楼下移动。
屋子里很黑,侧面的窗户透进微弱的夜光,走廊一侧的《圣子与圣母玛利亚》玻璃面反射出一抹淡淡的高光,刚好照亮圣子的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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