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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已经做好了吃食,见他们回来,忙把锅里温着的吃食端去堂屋。卫大虎则和兄弟们在院子里洗手洗脚,不大的堂屋一下来了几个成年汉子,空间都显得逼仄了。
“吃,来姑父家就别客套了,和自家一样,该咋吃咋吃。”卫老头举着筷子招呼他们,陈大石兄弟三人也就局促了一会儿,肚里馋虫被桌上那油汪汪的腊肉给香的受不住,见姑父夹了一筷子,表弟又夹了一筷子,他们这才伸出筷子去夹肉吃。
一盘蒜苗炒腊肉,一大盘炒鸡蛋,还有一盘凉拌马齿笕,今日蒸的是杂粮豆饭,大米多豆子少,是一顿顶精贵的米饭了。
这块腊肉是灶房里挂着的“老腊肉”了,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块腊肉,在灶房里挂得高高的,任由每日的烟如何熏,都没人动它。成亲那会儿卫大虎猎了一头野猪,野猪肉都吃完了,这块老腊肉也没人动,都快成了灶房里的“镇宅肉”了。
汉子家使力气干活缺不得油水,家中装油的罐子见了底,桃花思虑片刻,问了爹这块腊肉能吃不,卫老头都快忘了家中还有这么一块腊肉,桃花一问,他就搭着竹梯子把这块被熏得发黑的肉取了下来。
好一通收拾呢,烧热水刷外头那层黑皮都把桃花累惨了,这块肉也不知放了多久,硬邦邦的,切起来也费劲儿。就这么三道菜,她就用了比平日里多一半的功夫,眼下她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
不过辛苦是值得的,老腊肉是真的香,那肥肉油光透亮,只是简简单单加蒜苗炒,连盐都没有撒,就香的叫人舌头都想吞进去。
曹秀红是家中出了名的灶房一把手,那厨艺,连家中不知事的鸭蛋鹅蛋都拍着掌心说二婶做饭就是比他们娘做的好吃。今儿桃花也露了一手,直接把陈家三兄弟香迷糊了,都顾不上客套,饭添了一碗又一碗,吃得是肚皮圆鼓鼓,直打饱嗝。
“弟妹这手艺跟你二嫂有的一比了。”吃完饭,陈大石在院子逗小虎,对端着空碗去灶房的桃花说道。
“可不敢和二嫂比,我现在还惦记着前几日的竹鼠呢!”桃花笑着说。
饭后歇了半晌,兄弟几个便又上了山。
桃花洗完碗出来,他们已经走了,收拾完灶房和堂屋,她去屋里歇了个晌。今儿一大早就下山,起得也早,虽是没有背东西,身上松快,但她也着实累的不轻。
睡了会儿午觉,醒来后,她把晒了好几日的荠菜和青菜给腌上,把坛子密封好抱去灶房的门背后,把菌子也收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对坐在屋檐下编筲箕的爹道:“爹,我想去村里寻大嫂说说话。”
先前爹和大虎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她心头有些慌乱,家里眼下又是挖地窖又是存粮,一切都井然有序。她不知娘和满仓那里可还好?以她对三爹钱厨子的了解,娘若叫他存粮,他必是嗤笑两声,骂她人老糊涂了,没事儿存啥粮,疯了不成。
还有满仓,满仓还那般小,他能伺候多少田地?今年又下了多少粮食?够不够吃都是一回事儿,用啥存啊。
她想去村里看看那李家姑娘,外头真就那般乱了吗?说杀人就杀人,杀了人,县太爷还不管。
“你一个人去?”卫老头看了眼山里方向,儿子该是还没走远,他正准备把卫大虎叫回来,叫他把他媳妇送去村里,坟坡那道小媳妇一个人咋敢走。
桃花见此忙道:“我叫小虎陪着,有它给我壮胆子,我不怕。”
“行。”卫老头也没多说啥,踢了趴在他脚边打盹的小虎一脚,小虎没个防备被踢个正着,圆滚滚的身子滚下了屋檐,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摇着小尾巴蹭到桃花脚边。
小虎确实聪明,它一路汪汪汪叫着,尤其是走到坟坡那段路,它亦步亦趋跟在桃花身边,扯着小嗓子一通嗷嗷叫唤,气势足得很,给桃花壮胆子。
眼下正是一天中日头最猛的时辰,又有小虎开道,桃花没咋感觉到害怕,不多时便到了村里。
村头大树下,坐着好些个没在家中歇晌的老人,桃花瞧了一眼,三叔公不在,其他人她也不认识,便没有打招呼,径直去了大舅家。
大舅家大门敞着,鸭蛋和鹅蛋蹲在院子里挑木棍耍,见到她来了,鸭蛋亲热地跑过来叫了声“表婶”,他还记得自己吃的大野梨是表婶给的,还有昨儿吃的板栗,娘也说是表婶给的,表婶好着呢!
鹅蛋见哥哥叫表婶,他也奶声奶气叫了声表婶,桃花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问道:“你们娘呢?”
“娘在屋里。”鸭蛋说。
“娘在屋里。”鹅蛋学哥哥说话。
方秋燕在屋里给儿子补衣裳,听见两个娃在叫表婶,她立马丢了手头的针线推开门出来,见到桃花就笑:“吃了没?咋一个人过来的?”往她后头看了眼,没看见大虎。
“吃了,大虎去山上了。”桃花说话间被方秋燕拉去了她的屋,她瞅了眼外头,这会儿村里人大多都在家中歇晌,倒是没多少人四处走,她叮嘱两个儿子就在院里耍,不准去外头,然后半掩上房门,看向桃花小声问道:“他们那地窖挖的如何了?你是听见那李家姑娘的事特意过来的吧?也是,她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心里没谱的很。”
“我也是,心头慌慌的,有些乱,安宁不下来。”桃花惦记娘和弟弟,脸上有些发愁,“李家姑娘真是那般说的?真就是无妄之灾,不是家中得罪了人,人家来寻仇的?”
“我先头也以为她藏了事不敢叫村里人晓得,后头见她哭得凄惨,说得声泪俱下,半点没有遮掩的痕迹,连她婆家公爹和乡下兄弟因分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给说了出来,我瞧着是她没有说谎,韩家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方秋燕的爹娘死的早,她从小在舅家屋檐下讨生活,被舅母磋磨着长大,对他们没啥感情,她心里不咋惦记娘家人,出嫁后就一心只顾婆家。和妯娌曹秀红这两日的忧愁不同,她只关心兄弟几个挖地窖挖的咋样了,还有就是对世道不安稳的一些忧愁,“退一万步说,她婆家便是真得罪了人,□□劫便罢了,可这是闹出了人命啊,她婆母是真的死了!”
这死了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若只是打伤了老父,县衙不乐意管这种小事还可以理解,县太爷可是大人物,咋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日日管百姓这些鸡毛蒜皮的矛盾。
可眼下这是闹出了人命,韩大郎击了鼓,被衙役打了一顿板子,最后却连县太爷的面儿都没见着,这就很不对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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