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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朝新又附和了几句,李春昼笑了笑,抱着怀里的鸡离开了,宓鸿宝并肩跟在她身边,只留钱朝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失神落魄地望着她的背影。
宓鸿宝边下楼梯边问李春昼:“春娘,明天东市有个琉璃盏,咱们一起去看吧?”
李春昼摇摇头拒绝了,“我明天还有事,阿宝你自己去吧。”
宓鸿宝抿了抿唇,问:“……什么事,很重要吗?”
李春昼停住脚,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土鸡温热的羽毛,笑着说:“很重要,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宓鸿宝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追问:“什么意思?”
李春昼却没有再回答,只神神秘秘地冲他一笑,她掀开几道帘子,转过层层拐角,终于走进大厅里,找到了李妈妈,问:“妈妈,前几天一直给你下拜帖的那人呢?我想见见他。”
李妈妈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她正忙着应酬,打眼向外一望,随手指了个侍女,让她给李春昼带路。
侍女带着两人来到不远处一桌单独一人的客人面前,帮李春昼拉开椅子以后又默默离开。
看着眼前难掩错愕的男人,李春昼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您日日都到春华楼里来,而且点名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不急不慢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土鸡,动作悠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里抱着一只猫。
中年男人见到她,起初愕然,一听这话又回过神来,连忙摸出一袋银子,推向李春昼,殷切地说:“这次来见姑娘,没带什么东西,小小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他显然不知道春华楼里的规矩,不知道直接给钱,东西是在姑娘手里留不住的。
李春昼低头笑了笑,没搭话,宓鸿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好气地把钱袋子扔回去,说:“谁稀罕你这点银子,拿回去!”
等他把架子摆足了,李春昼才笑着开口,问道:“您不说什么事,我可不敢收这银子。”
中年男人用汗湿的手搓了搓膝盖,又连喝了两杯茶压了压紧张的心情,忐忑地开口道:“小人敝姓贾,这次来见姑娘是想托姑娘问问,能不能见二皇子殿下一面。”
在这些所有来见李春昼的客人里,除了钱朝新那种愣头青,就是这种实在跟二皇子搭不上什么关系,又剑出偏锋想要攀上点关系,所以冒险来春华楼试着靠李春昼搭上二皇子这条大船的商人。
似是满意他的坦白,李春昼笑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您就直说您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见她语气松动,中年男人语气也轻快了些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小人家里是世代经营花卉产业的,原本便是惨淡经营,这几年更是越发艰难了,家中名贵花卉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买家,听闻三位皇子要从宫中迁出自立府邸……”
他话音未落,便被李春昼打断,“您的意思我明白,事儿也好办,只是您家的花卉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二爷降尊屈己用您家的东西呢?”
大梁种花卖花的历史悠久,盛京城外南郊村头处有不少花农以此为生,每天一早就摘鲜花装在竹蓝里,进城贩卖,所做用途除了女儿家打点妆容修饰,就是插在花瓶里或放在碟里供奉,鲜花衬着点燃的檀香,用来敬拜观音菩萨。
在盛京城里,鲜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东西两市都有花墟,花卉交易盛行,而眼前这人敢主动向皇家搭线,家中生意定不会小,只是这两年朝中财政岌岌可危,生意想必不会多好做。
皇子从宫中迁出,自立府邸,除了需要大兴土木,府邸内的一切家具往往从宫中库房调往,而植物花卉类的景致大多是由府内管事承包出去,契券里写的什么花,多少盆、什么规格、怎样的景观、摆放位置、状态保持等等,都需提前订好,其中油水可观。
而规矩是规矩,二皇子要是想从外面采买花卉,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中年男人闻言嘴唇颤了颤,“小人只求一家老小能够糊口,祖业得以支撑,不会败在小人手中,以至于无颜面对祖宗便好,以往每年可得三千两白银,在下愿投桃报李,将这三千两赠送给姑娘与殿下……”
“糊涂!”李春昼眉头轻皱,喝住了他,大堂之中显然不易说这种话,“你以为二爷是这等穷凶极恶,蓄意搜刮民财之人?”
对面的男人更是惶惶然,不敢言语,宓鸿宝饶有兴趣地扭头看了李春昼一眼。
李春昼又笑,她知道对面的中年男子多年行商,又怎么会被自己这小姑娘家的话吓倒,眼前这番模样无非是故意演出来哄她的罢了。
毕竟像李春昼这样年纪尚浅又跟位高权重者关系匪浅的人,很容易就会把被攀附者的权力当成自己的权力。
越是接近权力中心,人的表现欲和虚荣心就会越强。
中年商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做出这番把她这个雏妓的言行举止都奉为圭臬的事来。
看破不说破,李春昼话头一转,又道:“我知道您家的苗圃和花园每日能产不少鲜花,又要走街串巷去卖,想必见识颇丰,盛京城内内外外都知道不少消息……只要您愿意每日都把卖花途中听闻的新鲜事给我讲上一讲,这事儿便不难了。”
中年商人犹豫片刻,还是在李春昼笑眯眯的注视下答应了。
事情谈妥以后已经差不多是午夜时分了,李春昼把随身带的小巧令牌给中年商人,让他明日拿着令牌直接去找二皇子的人具体详谈,又招手叫来侍女,让她送这位客人去空房休息,食宿费用从李春昼的月钱里扣。
城中有宵禁,宓鸿宝自然走不了了,干脆在春华楼定下了个房间住下。
路上,宓鸿宝冷不丁地问:“春娘,你就这么帮他牵线了?”
“能让殿下多一耳目,我多一熟客,何乐而不为呢?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宓鸿宝撇撇嘴,眼中净是不以为然之色,“搭上了皇家的差事,能赚得的利润何止三千两,怕是倍还多,他刚才还拿往年的利润说事儿,显然是要糊弄你。”
李春昼跟宓鸿宝并肩走着,抬头望望繁星闪闪的天空,“那位客人想必家中也欠了不少债要还……在如今这个世道,活下去已经很难了,就不必逼着人再把皮肉剥开,展示自己的狼狈了。”
宓鸿宝侧头望着她,好一阵安静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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