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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觉得,束慎徽为女之良人?”
“您真觉得,如我这般,适合嫁人?”
她连问两声。
姜祖望顿住了,和女儿那一双如其母的眼目对望了片刻,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浓重的羞愧乃至狼狈之感。他甚至不敢和女儿对望,避开了她投向自己的那两道直视目光。
大帐里沉寂了下去。
片刻后,还是她再次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已转为平淡。
“罢了,我知您也不易。您应了便是。”
她说完,未再作片刻停留,转身出帐而去。
她大步走在黑夜的大营里,朝外而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径直走出辕门,解了停在拴马桩旁的坐骑,翻身而上。
“将军,大将军叫你何事?哎,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杨虎方才还是不肯去休息,抱着他那条受伤的胳膊,硬是要等在这里,见状,立刻拍马追了上去。
她的坐骑是匹枣红大马,名天龙,是她外祖从前送她的大宛神骏,若放开了奔驰,寻常马匹根本无法追得上。
杨虎才追出去没多远,便见前头一人一马,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看不见了。
姜含元纵马狂奔,一气奔到了十几里外的铁剑崖之前,绝了路,方停了下来。
她放马,登上崖顶,立在崖头之上。
雁门西陉一带,崖体多为黑岩,天晴远远望去,犹如座座铁山。她此刻立足的这道坡,也是如此,因其高耸,得名铁剑崖。
今夜,乌云密布,头顶无月,亦无星光。
她迎着边地那秋寒深重的夜风,一个人站了许久,忽然蹬掉靴子,抱石,纵身一跃,跃入崖下。
这是她幼时便常来的地方,她曾无数次从这里跃下,下方是口泉潭,而此刻,水面黑漆漆,如一张从地表张开的巨人之口。
她人亦如石,入水,笔直地沉到了宛如地底的潭底。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无声,心也仿佛彻底停止了跳动。
她闭着双目,在水底紧紧弓成一团,如深藏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静静不动。
良久,姜含元倏地睁开眼睛,松了手脚,赤足足尖在近旁的岩上一点,身子便如一尾灵蛇,从水底迅速浮了上去。
“哗啦”一声,她猛然破水而出。
她随意抹了把头脸上的水,套回靴子,打了声唿哨,召来天龙,再次纵马,疾驰而去。
天亮时分,杨虎带人找到这里,在水边的地上,看到了一行用刀尖划留的字。
“勿寻。”
贤王束韫还在这里,姜祖望私召回来了的樊敬商议。
樊敬本是姜含元母家那边的人,十几年前就过来了,视姜含元为小主君,对她的忠诚,恐怕还要胜过对姜祖望,此事自然没必要向他隐瞒。
樊敬这才知道束贤此行北上的目的,内心之震动,可想而知。
“大将军应了?”
他诧异万分,话刚脱口而出,随即领悟,自己失言了。
对方摄政朝堂,与君实无两样,这种事,既开了口,还是束韫亲自来的,身为将臣,何来推拒余地?
何况再想,这件事虽突然,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本朝开国高祖本为北方诸侯,几十年前,以秦雍之地为据,在相互征伐的大乱之世创立国基。随后,继位的圣武皇帝更是雄才大略,在位二十余年,南征北战,终于在十几年前,灭掉了最后一个割据,彻底结束长达百年的战乱分裂,一统天下。
但与此同时,中原的长久内乱,也给了北方狄人以绝佳的南侵机会。
当时的北方,以两个大国为主,一魏,一晋,黄河中游为界,河西为魏,河东为晋。魏晋之间,本曾有过旷日持久的拉锯对峙,但后来,随着魏国不断崛起,晋帝期望能和北狄这个北方外邻结盟,助自己对抗大魏,面对北狄侵蚀,一再退让,舍地伺狼,最后非但没能保住基业,反而令本属晋国北方门户的朔州恒州燕州等大部,悉数落入了北狄之手。
内乱平定,大业告成之后,武帝将目光聚向北境,谋划北上,夺回北方的重要门户朔恒燕等地,不料北伐出兵路上,旧伤复发,卧病不起,计划就此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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