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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裴玦是心甘情愿被自己所利用,他乐在其中,他甘之如饴。可在李梵清心中,正是因为裴玦对自己有意,她才不愿去利用他。也许是因为,她的感情被虞让利用过,教她不忍再去利用裴玦对她的心意。也许是因为,她亦对裴玦动了情。李梵清极力去回想,她恋慕虞让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很快她便发现,这二者并不相似——她恋慕虞让时,情感炽烈,恨不能让世人皆知;而她此刻对裴玦的感情,却静若深水,丝毫不见热烈。或许她对裴玦,并非是那种情愫。李梵清想道,假使她真的对裴玦动了情,最好也莫教旁人知道了罢。他还有大好前途,可继裴相的衣钵,可千万莫断送在了自己身上。作者有话要说:[注1]“孤桐北窗外,高枝百尺余;叶生既婀娜,落叶更扶疏”:出自南齐·谢朓《游东堂咏桐诗》。[注2]“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出自西汉·司马相如《凤求凰》。和亲李梵清在云居阁内禁足已有半个月。连燕帝都很难想象,自幼外向如李梵清,竟也有一日能如此这般沉得住性子。还未入五月,暑气却已一马当先地占了上风。朝露避其锋芒,蛰伏不出。檐下鸟雀一唱三叹,也叫不来一场阵雨,以暂消这灼人的暑热。所幸云居阁前栽梧桐后植竹,如伞一般,为小院内遮蔽出一片阴凉。燕帝不知道的是,李梵清不愿出门,只是因为这日头着实毒辣得怪异,还不如在云居阁内偷得浮生半日闲。午后,日头最盛时,李元甫冒着烈阳叩响了云居阁的院门。“公主眼下可得空?”李元甫问院中张得意道。往日里这个时候,李梵清皆会小憩一阵,短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张得意算着时辰,眼下李梵清应该刚刚入睡。张得意正想回答,却听见屋中传来了李梵清的声音——“阿翁可是有何要事?”她确实正准备在窗下歪一歪、小憩一会儿。然而她还未入眠,便被门外人声动静所惊动,听得来人似是李元甫,以为他有要紧事,便忙应了一声。兰桨扶着李梵清自屋中步出,行至梧桐树下阴凉处。李元甫也上前几步,说道:“陛下唤公主前去麟德殿。”“麟德殿?”李梵清有几分讶异。燕帝日常接见多在含象殿进行,若非大型宴饮聚会、接见外邦来使,燕帝几乎不会去麟德殿。李梵清上下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水蓝色襦裙,居家倒是便宜,可若燕帝当真在接见重臣要人,她这般打扮倒是失礼。她朝李元甫一欠身,正要折返回去更衣换装,却被李元甫拦了下来:“陛下说了,不是什么紧要人物,公主随意些也无伤大雅。”李梵清心下更是诧异,不是紧要人物,却要在麟德殿会见?燕帝的心思当真是愈发难以捉摸了。不过,这谜底也无须多待,很快便可揭晓。麟德殿殿宇高华,斗拱飞檐。站在麟德殿外广场,可俯瞰整座皇城,可让人生出一番登临绝顶、睥睨天下之感。李梵清带了兰桨、桂舟并张得意随行,又随着李元甫的一路引领,穿过几重殿阁回廊,终进入了麟德殿正殿。李梵清亦甚少来此间,只依稀觉得这正殿似乎新近翻修过。殿中装饰华彩,与她记忆之中不甚相同,金壁琉璃如日耀月辉,丹柱锦绣如云蔚霞光,端的是焕然一新。夏日里暑气炎炎,即使麟德殿高旷,若非四角堆着冰,恐怕也难有这般舒爽的凉意。李梵清依照礼节,向燕帝行以大礼。随后,李梵清又望向燕帝下首,见那座位上乃是一容貌陌生的胡服男子,身后站着几名随从并一名侍女。胡服男子服饰较之随从的要华丽许多,又是气度英武,未见文气,想来身份不俗,不似寻常外邦使者。他的样貌不似胡人那般高鼻深目,但眼眶却深,眉骨亦突出;李梵清观他肤色如枣,面上蓄须,看来年纪应在三十上下。他身后随从亦无一点书卷气,倒是满身肃杀,想来应是护卫之流。倒是那名侍女,虽梳着辫子,看着是云英未嫁,可李梵清瞧她肌肤粗糙,算她样貌年纪,恐怕四十都不止。李梵清稍作细想,隐约猜到胡服男子的身份,便向着那人致意道:“见过可汗。”燕帝笑道:“元甫都同你说了?”李梵清未直接回答,只道:“若是早知要见吐谷浑伏准可汗,儿臣必不会如此随意。”李梵清的场面话一向都说得极漂亮,一张巧嘴最会哄人,死的也给你说活了,何况眼下只是恭维一下边戎小国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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