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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马知县在前方殷勤带路,张文典凑近不空,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你说的邪魔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降服的?”
顾山青好笑地瞅了他一眼。不空那般明显的托辞,他还偏要问,借题发挥找乐子的意图堪称溢于言表。
却不料不空慢条斯理地瞥了他一记,反问道:“谁说降服了?”
“你方才不是说降服了?”
“小僧说的是稍稍降服。”
“这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小僧所说的这邪魔实乃古往今来第一穷凶极恶之恶鬼,毁掉的人可称数不胜数,唯独有大智慧及大毅力之人才能稍稍将其降服一二,还须得时时警惕,丝毫松懈不得,以防其趁虚而入。张施主,你道这邪魔是什么?”
“是什么?”张文典一愣,问道。
“那自然便是——”
不空施施然一歪头,对着谢丰年道:“——懒鬼了!谢施主,小僧说得可对?”
“……”
“哈哈哈哈哈哈!”张文典爆发出一阵大笑,“对,说得非常对!”
一直抱臂冷观的谢丰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快走几步追上了马知县。
马知县受宠若惊,回头疑惑地瞅了瞅依然咯咯笑个不停的张文典,几番殷殷地想要同谢丰年搭话,又被他的一张臭脸吓了回去,只好一边赔笑,一边加紧脚步快走。
还好从府衙大门到大堂的距离不远,很快招待几人落了座,又叫侍卫看了茶,寒暄过后稍稍坐定,马知县再一次堆起笑脸,龇出两片泛黄的板牙,搓着手道:“敢问几位大人,不知下官呈上的文书,记述得可算详细?诸位大人还有什么要问小官的,小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文典从茶杯中抬起眼来,清了清嗓子道:“不错,我们正是为你上报的案情而来。据你所报,这镇上的异象集中在两个地方,一是镇里民宅有人横死,死之前说家中有鬼,二是镇外蟒山有人失踪,从山里逃出来的人说看到鬼影,我说得可对?”
马知县点点头:“正是。”
“先不提蟒山,那宅中暴死的陈老太爷,具体是怎么回事?另外,你提到的,陈老太爷所见的‘鬼’,那个二十年前在宅子里自缢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张文典会这么问,并非因为他们没有认真研读那递上来的文书,而是因为那文书实在奇异——其中有用的内容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都在极尽夸张地描述镇中的怪象。单单只“无人阁楼有脚步声”这一条,便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就好像写它的人恨不能借机将没当成说书先生的遗憾和那不知被压抑多久的激情都尽数倾泻在纸上。
他们最终决定来此处,不仅是因为这里距离合适,更是出于谢丰年的强烈要求——他想亲眼看看撰写出这般文书的家伙究竟是何等的奇珍异兽。
奇珍异兽听了张文典的问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那个暴死的陈老太爷就是闹鬼那个宅子的主人,几个月前才搬回来。二十年前上吊的是他家的儿媳。这陈家在二十年前原本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就是因为出了事,才变卖了镇里的铺子宅子之类,出外经商。谁承想过了二十年,居然赔得血本无归!连三个儿子都死了两个。等走投无路了,想起此处留有一处小楼,不就夹着尾巴回来了?”
他的语气里似是想表现出惋惜,但幸灾乐祸之意多少有些掩饰不住。
不空凝眉问道:“阿弥陀佛,大人知不知道,这自缢的女子,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
马知县撇撇嘴道:“一个小媳妇上吊,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这有钱人家礼数多规矩大,受了欺负了!”
“不对!不对!大人说错了!”突然有人插嘴道。
几人齐齐转头,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一直立在一旁的侍卫。
马知县脸上登时挂不住了,不满道:“你倒说说,本大人怎么说错了?”
“那姑娘自缢的时候,还不是陈家的媳妇呢!”
“怎么说?”顾山青追问道。
侍卫道:“属下也只是偶然听长辈议论,说那小楼原本就是陈老太爷的儿子娶亲时为了讨新娘子欢心置办下的,在成亲前,新娘子也一直住在小楼里。但是就在成亲当晚……”说着,顿了一顿,见所有人都在凝神细听,才接着道,“她穿着那一身红嫁衣,上吊了!”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镇上有一个布匹铺,掌柜姓何。这何掌柜铺中的布算不得多好,将将够卖给镇里的人,却总是热闹非凡——来者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的小女儿云娘。
云娘原本不叫云娘,叫云巧,自小没了娘,只有老父亲和一个继母。继母对她也不坏,只是不大管她,反叫她自由自在地养成了活泼爱笑的性子,总是穿一身鲜亮的艳色衣裳,还喜欢在手脚腕子缀上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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