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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来没有多强烈的竞争意识,也许是进重点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多看几本书,总之,她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我未必不行。
但嘴上总要客气客气:“别这么说,我去不一定行,我也没经验。”
明月说完都觉得自己怪虚伪的。
张蕾穿着新衣服,脸上并不高兴,那外套颜色艳丽,人一穿上,像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又高傲,又冷清。明月听说张蕾的衣服是打苏州寄来的,她进了镇上的邮局,取走包裹。那种地方,明月觉得神秘又高级,但跟自己一毛钱关系没有。
她再去请教张蕾题目,张蕾说不会,明月只好去问老师。
高老师无意发现她看的书,夸了几句,这对明月是莫大的鼓舞。高老师说,他那里也有几本书,明月想看可以借。高老师就是这样的,对每个学生说话都是很亲切,他刚结婚,整个人很精神,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喜字。
学校后头是家属院,一排平房,老师们周末会回自己的村子,大约算临时住所。院子里土地分割整齐,种着菜、蜀葵、凤仙花。那花儿应季时一夜就绚烂起来,人却不晓得,只在看见时,才感慨一句花儿都开了呢。
食堂在平房的对面,学生们有自带粮食的,送到馍房称重,再换成粮票。明月每次也交个十斤八斤,多了骑车带来费劲。
高老师新婚自然做饭,不像代老师,他一个人,住单间宿舍,跟学生们一块儿在食堂打饭。老师们的生活对于大家来说格外神秘,代老师出现在食堂,他没不好意思,倒是学生觉得怪怪的。明月记得小学时第一次跟女老师在旱厕相遇的情形,她大吃一惊,她以为老师只吃饭不拉屎。
代老师不像高老师那样平易近人,尽管他不凶。明月觉得他对每个学生都差不多,不冷不热,只把该做的做了绝对不流露情感。学生们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说代老师一直想走,没走成。班里的女生很爱议论代老师,大约是代老师看起来很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感觉。
上课前,附近几个女同学说早读代老师的头发好像打了发胶,怀疑他是不是在处对象。张蕾冷脸打断她们:“你们无聊不无聊,是来学习的,还是来议论老师的。”
明月听得正是味儿,她是很爱听人鬼扯的,突然没了,意犹未尽。
“李明月,你桌子能往后拉一点儿吗?太挤了。”张蕾转头看看明月,明月便拉了一点儿,她桌子上放着本书,封皮是什么什么选集,张蕾没看清楚,瞥一眼说,“你管高老师借的吗?”
明月点头。
张蕾说:“老师就是客套一下,你还真借了。”
明月说:“高老师要是不想借,根本不会说自己家有书。”
张蕾的作文是年级最好的,她不希望任何人超过自己,她也自信没有。她甚至会自己编对子,这一点无人能敌。
明月的话,无懈可击,这叫张蕾对她又生出点佩服,还有厌恶。
“你都看什么书?”
“我什么都看,觉得好看就看。”
“你的书都是借来的吗?”
“嗯,都是借的。”
张蕾嘴角往下抽了抽。
“你能借到也挺厉害的了。”
“我很爱惜人家的书,没弄坏。”
两人说到这儿没什么可说的了,各自学习。明月觉得自己念书的动力,多了一层,那就是张蕾似有若无的敌意,她不明说,但就像风,看不见,感觉得到。
可张蕾跟别人说话还是很少,她跟明月说的话,已经是跟别人的总和了。
某天的晌午,校门口说有人找明月,明月赶紧跑出来。
“八斗叔,你怎么来啦?”明月看他车把上挂着一个大红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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