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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者交错的声响中,年轻男子高声吟诗之声也凭空多出了几分豪情。
那正是卢照邻远眺山水相映的峥嵘景象开了口。
“提琴一万里,负书一十年——”
“我有壶中要,题为物外篇。”1
缶声压着那物外篇三字落定的瞬间响起。
都说缶在春秋战国之时就已被视为野蛮人的乐器,可在这等怪石嶙峋的山崖之下,船只于激湍浪涌间起伏,这击缶声恰在此时回荡崖壁之间,反而多出了几分野性自在之感。
卢照邻那开篇四句的意气雄浑,也不会令人去想琴在何处,他又是否真有一十年诗书。
唐璿也不由将自己的注意力自两侧山景迫压中挪开,转入到卢照邻所念诗篇之中。
他本还觉得卢照邻这位伴读在李清月身边没甚存在感,可在他开口作诗的那一刻,他原本还稍显青涩的面庞上也闪过了一抹锐利。
让人倏尔想起,他所生的幽州之地,将士与百姓都时常与胡人打交道。所以再如何书生气质,也免不了有一番硬朗风骨。
缶声未歇,卢照邻的诗句也紧追其后。
“翔禽鸣我侧,旅兽过我边。”1
“影移金岫北,光断天门前。”5
这诗歌以近乎唱念的方式诵出,也有江上飞鸟掠过、窜入两侧的山林之间。
像是被缶声和人声所发出的声音所惊动,又或者是被飞鸟入林的动静吵扰,山高岩深之地的一只猿猴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啸,而后惊起了更多的猿啼。
李清月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轻声朝着船夫问道,“那里,就是剑阁吧?”
“对,”船夫随着她望向西边,回道:“那头连山绝险,是靠着在山壁上凿石架空成飞阁栈道才能走通的。官员入蜀自然不能走那条路。”
也对,葭萌关水路畅通,既能走坦途,为何不让自己舒服些。
都说剑阁峥嵘而崔嵬,但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路,还是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去走。
船行九曲江流之中往复颠簸,风好像也是在这峡谷之中来回震荡,形成了一种近乎呜咽的声响。
让人完全可以想象,西面的高崖之上到底是何种峭壁对峙的景象。
也不知道卢照邻是因为听到了她和船夫的对话,还是因为当船在这嘉陵江上行走的时候,便忍不住令人想到此地曾经经历过的种种风云。
他神色间也似有几分慨然恍惚之色。
便听他随着急促起来的击缶声接出了下头两句。
“陇头闻戍鼓,岭外咽飞湍。”2
“崖暝行人断,迢迢独泛仙。”3
这说的是过往还是今朝呢?或许兼而有之吧。
来到梁州之时还是一众车马,到如今正进入了这狭长的河谷之中,前后的舟楫早已各自拉开了一段距离,被曲折的水道所阻挡。
好似在举目四望之间也只有他们这一艘船上的人。
结果卢照邻还没伤感多久呢,便听得这大船的一层船舱处探出了个脑袋,“我说你这诗是不是过于伤感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澄心刚想问问李清月要不要制止一下,就见她已先一步做出了个不必多管的手势,反而低声朝着澄心说道:“先看看吧。”
方才出声的阿史那卓云已又跟了一句,“我这人听不懂诗歌好坏,但你这不是和你那开篇大相径庭了吗?”
唐璿在另一头笑道,“他啊,他这是欲扬先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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