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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妈单位拿回来的疤痕药,听说去印子特别快,你早晚擦一擦就行。”向阳当晚赖在她房间,越想越生气,“15班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你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都忍心动手,她们都叫什么名字,下次放学我给你报仇!”余葵斜眼,不敢置信:“你怎么还打女生呀?”向阳满脸写着狗咬吕洞宾,“你有点良心好吗余葵?这替你生气呢,我不打女生,就吓吓她们,谁让她们欺负你……”“还是算了,反正她们也受罚了。”余葵埋头执笔给作业结尾,“再说,我也是15班的人呐,今天也都多亏了班里的朋友帮忙,你以后别再班级歧视了,我们有个女同学,你知道她多酷吗,一脚把厕所的双层门踹开了诶,我要是能有她的力量,今天一拳一个不在话下!”眼见她写着作业眼睛都越来越亮,向阳转头揉猫,心说自己这心是白操了。半晌还回头愤愤道:“…你这心也够大的,我还担心你留下阴影,晚上偷偷哭呢。”余葵笔尖顿了顿。要说完全没留影响,倒也不太可能。她回家就把发卡扔回抽屉,不想戴了,大抵会下意识觉得,就因为今天别了这枚过于漂亮醒目的发卡,才让陌生人看一眼,就把她划分到“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只知谈情说爱”、“仗着自己漂亮挑拨男生”的归类里。余葵是个不太愿意把负面情绪留在心里的人,但偶尔做梦,还是会不可控地梦到曾因愚笨和长相,备受同学非议、师长批评的那段日子。无论以第三视角旁观自己,还是灵魂重历同样的处境,到最后都不免汗津津被惊醒。今天和从前的区别,大概在于她反击了。在后续的过程中,朋友挺身而出,爸爸及时赶到保护,施暴者被处分,甚至还收到了男神安慰。这一天虽然过得糟糕,但加起来又仿佛没那么糟。月考只剩一周,宋定初的生日在周六,余葵出门时候才知道,向阳这位同班同学也在受邀之列。正好,晚上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程建国就不用担心了。从前抄过人家不少作业,现在人过生日,余葵还是很上心的,头天抱着小猪储蓄罐倒腾洞口好久,掏出一百多块巨资买了副索尼耳机当生日礼物。连向阳看了都流泪:“小葵,你这心偏到天上了,人家生日送索尼耳机,我过生日你就买支冰棍糊弄我!”余葵不留情面,“彼此彼此,我过生日你还就送两包辣条呢。”宋定初家有点远。余葵一路背单词,跟向阳倒腾了两趟公交,好不容易进小区,又步行了老长一段路才找到他们家的门牌号。虽然听易冰提过这里是有名的富人区,但在等门禁电话响铃时,余葵环顾四周,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独栋真漂亮啊,大气又挺括,门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灌木,以后画画又有素材了……不行,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她是要专心学习的人,少去想画画的事!宋定初亲自跑下来院子里接,见余葵后面还跟了向阳,迟疑问,“你俩怎么一起来了?”“我们现在是邻居。”余葵笑眯眯把贴了贺卡的生日礼物送上,“生日快乐啊班长,你家可真大!”宋定初被她的直白逗得笑起来。“你喜欢可以常过来玩,我家书房里收集了很多漂亮的画册,我奶奶也很喜欢作画。”“唉,可惜咱们不是邻居!”余葵遗憾叹口气,“还是算了,你家实在太远了。”“什么意思小葵?”向阳揪她外衫帽子,“你对我这个邻居有什么不满?”“没有没有!”余葵拍开他的手,“别把我帽子扯皱了,我是为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不满意,行了吧。”因为是十六岁生日,家里给宋定初办得很隆重。他俩来得晚,大客厅已经很热闹了,男女生都有,一半是九班的熟面孔,剩下估计都是一班的。有人在打游戏,看他们玩得是ps3,向阳立刻加入,“ps4下个月就在加拿大和美国首发,香港得等十二月份,内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上了,班长你什么时候拿到货,缺人记得摇我啊,兄弟我就算把单车轮子踩破,也会及时赶到的。”众人都笑。落地窗边,易冰大小姐拉着余葵倒苦水,“你都不知道文科班有多无聊,整天背背背,班里有什么体力活,男生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体育课跟别班打球,从来就没赢过,早知道我也跟你去理科班了…哦对了,谭雅匀今天也来了你知道吗?”“什么?”余葵一惊,“她在哪儿?”“跟几个女生在楼上影音室唱歌,估计等会儿切蛋糕才下来。班长干嘛请她…算了,怪他好像有点没道理,你俩的事,别人又不知道。”易冰忽地想起来,“对,她上次偷钱让你背锅,你妈后来也没跟你道歉吗?”余葵摇头。“不知道,前段时间她主动打电话说接我回去,可能在她看来就是道歉吧。”易冰为她鸣不平,“你妈真是脑子不清醒,又不是亲生的,她对谭雅匀那么好,老了难不成人家会孝敬她?这人可是没良心到连亲妈都不好意思认呢。”谭雅匀的亲妈九十年代是昆明饭店的迎宾小姐,那一度曾是本省国际化程度最高的老牌饭店,接待过不少外宾政要。可惜到了新世纪,饭店式微,她妈也老了,下岗后在菜市场开了个档口卖凉菜。上次余葵见到那个阿姨,她等在谭雅匀上学的路上,给她送自己做的肉菜和糕点,谭雅匀嫌味道大,怕被同学嘲笑,进校门前就随手塞进了垃圾桶。快要切蛋糕时,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是时景!少年甫一踏进门,水晶灯闪耀照亮他颀长的身形,整个客厅都仿佛被衬得更亮了几分。余葵刚吞了颗葡萄,圆溜溜的果肉顺着食道滑下去,差点没噎死,易冰重重给她拍几下,低声喜道,“不枉我来这一场,能近距离看看校草也不错呀,班长还是很会来事的嘛。”楼上,有人也正因为时景的到来,跟她们一样不淡定。宋母问:“…你确定?”宋父点头,“那天探病的大人物太多,我连病房边都没挨着,光被护士拦在走廊了。就周秘书出来的时候讲了几句,他说忙着送领导儿子回学校,那孩子跟他身后,虽然只是匆匆瞅了一眼,不过我印象挺深的,这么俊朗的孩子,在我们这里本身也少见,我不可能记错。”宋母喜上眉梢,拍手道,“那应该没错了,我之前就听小初提起,说他新同桌是北京来的转学生。这真就是咱们家儿子的气运,别人想求也求不来呢,竟然阴差阴错跟人成了同桌。”宋父点头,“回头你叮嘱他,可千万得跟这孩子把关系维护好,小事消磨情分,咱们不求人办事。哪怕有个面子情,就算替他未来累积人脉了。”……天黑切蛋糕前,宋定初父母怕他们放不开玩,特意出门打牌去了,就连家里做饭的阿姨也牵着狗去找小姐妹散步,整栋别墅顿时成了一群中学生的天下。切完蛋糕下一个环节就是奶油混战,余葵提前躲上二楼,揣出随身的小本背英语短文,背了十几分钟,隔壁房间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宋定初,你家竟然还有台球桌呢!”“来来,咱们打斯诺克!”
……一楼大客厅一片狼藉,同学们闹够了,在洗手间清理后,又都纷纷涌上二楼,余葵周边顿时又不清净了,几个女生和谭雅匀坐在她不远处斜对面的沙发上嘀咕说笑,下飞行棋。时景没参与任何活动,独自安静靠不远处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玩掌机。大抵因为他在场的缘故,女生们多少都有点紧绷,有人环视二楼一圈后,终于找到话题:“小葵,来给人过生日还学习呢,平时不见你那么用工,这次英语打算考几分啊?”余葵把小本往口袋里一塞,睁大无辜的眼睛否认:“我没学,就随便看看。”“我看你在这儿呆得也挺无聊的,不如进去跟大家打台球呗。”余葵正打算拒绝,只听谭雅匀那边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她边上一个女生也不怀好意笑起来,拿她取乐,“余葵,你们乡下有没有台球桌啊?”余葵点点头,“有的。”“信号锅盖收得到斯诺克锦标赛的频道吗?”余葵:“收得到的。”易冰皱眉压低声,“她一看就找事儿啊,你别理她。”那女生却还不罢休,带着周边人笑得更大声了,“你看过斯诺克比赛、知道它在哪个台吗?就一口保证能收到。”余葵也有点烦,她的短文还没背完,这帮人真吵,她皱眉告诉女生:“tv5,体育赛事不都在体育频道播吗?别的地方体育台只要买了版权,也能直播转播。乡下又不是非洲,村子里也有人看斯诺克比赛,打台球的。”女生在男神跟前被拂了面子,有点不高兴了,“你就吹吧,我又不是没去过乡下,村子里到处鸡呀狗的,台球桌支哪儿,有人能懂点国标九球都算不错的,还看斯诺克…”“真的有。”余葵固执纠正:“我认识一个老大爷就打得很厉害。”女生得意卖弄:“斯诺克赛事1999年登录中国,2000年改名公开赛,2005年比赛才走入正轨,你要撒谎,也不挑个年轻的。”话才出口余葵就后悔了,偷瞥了一眼边上的时景,见他似乎没注意到这边,才压低音量耸肩。“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女生挑眉,“要我相信也行,你听起来这么懂,不然你进去打几局?”余葵摆烂:“我不是很会。”“什么不是很会,是压根不会,连杆儿都不知道怎么拿吧?”那边几个人被女生逗得哈哈大笑。谭雅匀也矜持地伸手捂嘴,掩不住眼中笑意。余葵心累叹口气,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吧。正好向阳过来拿吃的,好奇问,“大家都笑什么呢?”“我们让余葵去打台球,她说她不是很会。”女生答着,转头又装作好意道:“怕什么呀余葵?里头那么多会的,随便逮个教教你,学两手对你以后社交也有帮助。”易冰就快要按不住她的小爆脾气了,余葵赶紧拽住她衣袖,这是人家生日宴会,不好闹事。向阳跟着起哄:“对啊小葵,差点把你忘了,别害羞快,露两手给这些人长长见识!”余葵只来得及往窗边瞥一眼,便被他扯着往隔壁厅走。众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过来。女生赶在前面喊了一嗓子,“你们谁水平最高,教余葵两手,她说她不怎么会。”幸好时景不爱看热闹,没跟过来。余葵心里松口气,放弃挣扎,开始挑杆,随口道,“不用了,来个人一起打就行。”她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就不像有攻击性的样子,几个男生眼神对了对,派了个水平一般的出战。余葵不认识,估计也是一班的优等生,对方倒是很有风度摆好球,“你开还是我开呀?”余葵足矮他半个头,非常佛系:“随便,你来吧。”对方不知道是放水还是手生,开出了自由球。这就轮到余葵了。她拿起挑的杆淡定上前,指挥向阳把对面球袋里的白球捡过来。大户人家的黑檀球杆,比起乡下四五十块的劣质花檀木公杆,果然入手就很舒服,密度高,弹性也很好,她试了试手感,活动一下四肢肌肉,也不废话,俯身趴下来。“啪——”第一杆就是一记漂亮的击球。“嚯,姿势还挺标准的嘛。”有人夸奖。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笑声都渐渐停了。原因无它,余葵从第一杆开始,就打得很顺利,她对力度和细节的把控非常入微,一杆接着一杆,上手后再也没有给对手机会。实际上,很久没碰杆了,余葵不可避免有点手生,好在她整体状态松弛,而且人家的装备实在顺手,力量足,尾速也很好,不像她在村口跟大爷玩打的公杆,头都发干发硬了,也从来不换。连桌面绿皮都磨成了绒面,哪里比得上面前这张一看就很贵的球桌丝滑,她都不用考虑其他,只要全神贯注看眼前就行。“我天,看不出来,余葵真会啊……”“还会加塞球!”……余葵全然没注意听,她不停换着位置测算角度、距离,四分钟后,台面被她清空了。众人都看直了眼。“一杆清台!余葵,你这手都漂亮的呀,练多少年啦?”余葵歪头。“也没几年,村口大爷找不着人陪打,天天来指导我写作业,写完就去陪他玩儿。”“牛啊,葵姐!教我两手呗!”她连摆手,谦虚道:“这是我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体育项目,打着玩呢,哪里就够格教人了,你们自己玩吧!”说罢直起身,也不看那挑事那帮人的表情,她把杆扔回向阳手里,活动了一下颈椎,踱步回去客厅背书。大佬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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