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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西荒,是一片漆黑的荒原,其中是仙廷禁地,埋骨之地龙冢。
龙冢入口的白玉台上,正坐着一个盘腿打坐的白发神君。
若化神君已祭出手中法器,是一条绿藤长鞭。他是仙廷文官,不擅长打斗,只是这种时候,若是沈长离想强行夺走龙骨回冰海,他也必须恪尽职守。
可是,沈长离没有半分与他动手的意思。
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仰目,远远看向那煌煌龙冢。
一切都因此而起。
赤红的绵延高墙之中,满是坟茔,骸骨被埋藏其下。
几年前,他突破了渡劫期,剑术大成后,回了上京,预备将青姬从宫中放出来。青姬叫他化回原身给她看看,他拒绝了。那会儿他原身鳞片还没完全长出来,换新鳞时全身剧痛,偶尔还会渗血。他并不愿在人前露出原身,生母对他来说也是外人范畴。
青姬告诉他,时候已经快到了,他可以寻个没人的地方,看
看自己原身,看是否可以看到赤葶纹路了。
这是娘胎中带来的毒,再不换骨,过不了多久,便会毒发。发疯癫狂,胡乱杀人,他是天煞孤星,亲人爱人都会死在他手里,直到力竭而亡。
他需要做的就是接受天阙的龙骨,上仙界,解开龙冢封印,将遗骸带回冰海,然后去给全族复仇。
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换骨的那段日子,他脑中日日都是各种错乱的记忆。待重新醒来时,头疼欲裂,不但肉身几乎被重塑了一遍,精神更是濒临错乱,表现便是,完全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
那段时日,冰海龙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也没有任何妖敢接近。
都知道少主发了疯,谁敢接近,都只有一个死。过了很久,他意识方才回位,重新占据了身体主导权。
那时候,他已经抽了情丝。也是为了提升修为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他凉薄残忍,心中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修为,一心念着飞升,阻碍他的都要死。
他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靠自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周围人都说他自小是个冷血的怪物,没有七情六欲,被如何对待都无所谓,不会有情绪波动。
沈长离觉得很奇怪。
在他力弱无法反抗时,那些人折辱他,不就是想看他的笑话,想看他下跪求饶还是摇尾乞怜?他为什么要遂这些人的意?这一生,他还从未对谁低过头,服过软,也不曾后悔过。
“母亲,原来,这便是你想要的?”他望向那阴森恢弘的龙冢,眼睫上沾染了水雾,轻笑着,眉眼竟有几分柔和。
“儿臣如今可以替你办到了。”
想必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一路上,不过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他昨日又开始做起了迷蒙的梦,梦到了上京城的重重宫阙。
他年幼的时候,被独自关在在宫中。表面是金尊玉贵的体面小皇子,衣裳下看不到的地方,遍布了各种伤痕——他是个好玩的小怪物,以前还长着尾巴,毒不死,血是银色的,被刀割破的再深的伤口,几日也愈合了,漫长的日子里,他始终孤身一人。
这一次梦中,不同的是,有个与他手拉手的小人。长大一些后,得空了,他就经常跑去看她,照顾她维护她,不让她遭人欺负了去。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离不开她,像个贪婪的恶鬼,依附在她身上,不断汲取光热。他呵护她,爱她,予求予给,唯独信任她一人。
同时,也通过汲取她的爱意,维持正常模样,一心一意,持身清正,按照世俗谦谦君子塑造自己,等待着以后成为她的夫君,与她组建一个小家。
只可惜,他始终看不清梦中人的面容。
那个人对他而言不存在。
他脑海中真实存在的记忆,便是他独自一人,走过了这条孤独的路。
而他逐渐继承了天阙的全部记忆。尤其是他身陨前的那
段回忆,无比清晰。
梦到那个酷似白茸的女人,手持长剑,亲手掏出了天阙温热、尚且还在跳动的龙心。
轻声对他说:“你是兽体,而我是仙身,始终殊途,不是一类人,我永远不可能爱你,也不可能与你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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