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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嘉自幼习武,两个孩子一路走到这里,全靠宁嘉打猎捕鱼。
但到底两个孩子还不到十岁,饥一顿饱一顿,被阿奶捡到时,两个人都已经骨瘦如柴。
宁嘉几分真几分假编造了身世,阿奶心疼两个孩子,决定带着他们上路,一起去汴京,讨一口饱饭。
次日一道赶路的灾民们看到多出的两个孩子,不由心生怨怼,想要将人赶出队伍。
“大人都养不活,老太太你还从哪捡来两个拖油瓶?咱们的干粮不多,可没有余粮分给这两个小的。”
这队灾民从江南一直走到江北,已经有了默契,男人们打猎,老人妇女则想办法讨饭,得到的食物均分。
稍有办法的年轻人中途路过江南就卖身给了富户做仆役,如今的队伍里只剩了老弱妇孺,平白多出两个半大孩子谁也不愿意。
“这是我的两个外孙。”阿奶说,“我的两个亲外孙,从灾里逃了出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我怎么能把他们赶走?以后我的口粮分给他们,不拖累你们。”
和阿奶一同走出山村的乡亲们有的死在路上,有的卖身为仆,遇到宁知非他们的时候,队伍里已经没有阿奶从前认识的人。
于是宁知非和宁嘉有了一个截然不同、见得了光的身份——阿奶的外孙。
他们两个都没有见过祖父母,此生第一次,穷途末路之际,从一个陌生老妇那里,得到了祖父母辈的关爱。
那个瞬间他们确信,逃亡的日子终于暂时结束了,往后即便是疾苦、挨饿,也不会再有追杀了,因为他们得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齐人身份。
好在宁嘉自幼习武,逃亡的时候也教宁知非一些,两个人到底没能拖累阿奶,和灾民们一起打猎,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到了汴河边。
但还不是结束。
汴梁城不会为了灾民打开。
他们一行人,和其他南方来的其他灾民汇聚到一起,被赶到了城外,扎营度日。
朝堂里关于如何安置灾民的不休吵闹,传不到两个孩子的耳朵里,他们只坐在城外的树林下,听阿奶讲京城的辉煌。
仿佛只要进了这座城,人生再也没有任何烦恼。
晚上宁知非站在小坡上,远远能看见城里的灯火。
这天是上元节,火树银花不夜天,城里的笑声仿佛透过城墙传到了流民营里。
“阿姊,我想家了。”宁知非眼泪流了满脸,他六岁,背井离乡一年多,吃了不知多少从前无法想象的苦。
每逢佳节倍思亲,母亲的怀抱,父亲勉励的话语,长姐无言的关怀,像场无痕的梦。
桃花逐流水,终究什么也不剩了。
“可是阿过,咱们没有家了……永远不会有了。”宁嘉冰冷的话语,是砸碎琉璃的硬物,真实而无情。
宁知非躲在宁嘉怀里,连哭声都不敢太大,怕被别人听见。
第二天城里出来一队官兵,在简陋的灾民营帐外搭了粥棚,可是那些稀粥,连果腹都做不到。
朝廷赈济的银子拨下来,一层层,到他们眼前只剩了寡淡的稀粥,即便闹上去,也只能换来一句刁民贪欲无度罢了。
阿奶死在了正月十七。
白日里在粥棚领粥时,几个身强力壮的混混插到了队伍里,一脚踢开了阿奶。
阿奶年纪大了,寒冬的冷风里摔了一脚,饥寒交迫,死在了当天夜里。
官兵怕灾民的尸体腐烂产生疫病,每天早上都会用草席卷走前一天晚上冻死的人,拖去乱葬岗,尸体像垃圾一样堆叠着,等待野狗分食。
“别碰我阿奶!”宁知非抱着阿奶已经僵直的尸体,挡在官兵们的面前。
“哪来的小孩?不识相直接打死!”官兵没有懒得跟孩子理论,直接一脚踹过来,想把阿奶的尸身抢走。
“你敢动我弟弟试试?”宁嘉抓住了官兵的腿,将人抡起,扔去了一边。她像一头蛮横的小兽,护着弟弟,也护着阿奶。
可即便武艺再高强,宁嘉到底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打得过一个成年人已是极限,几十个官兵围上来,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就在即将被乱棍打死的时候,冯清越出现了。
他那时还年轻,眼睛没有瞎,玉树临风,看起来像是带了江湖侠气的富家公子。
“算了吧,两个孩子,不值得你们几个如此大动肝火。被人知道了,参上一笔,又是一顿罚。”
几个官兵也认识冯清越,知道他是成安侯的心腹侍卫,多少卖他面子,笑着应声放过了宁知非和宁嘉。
“人已经死了,你们护着又有什么用?”冯清越蹲身,擦了擦宁知非脸上的泥土,“就算尸体不被带去乱坟岗,你们也没有钱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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