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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温成悦冷不丁的一句忆往昔,将两人都拉入沉默的境地。两人后面没说几句话就吃完了一顿饭,像例行公事一样。
温成悦也没什么话,他只看着胡桉把围巾一圈一圈绕在脖子上,把半张脸给遮住,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那眸光如浸在寒潭中的琥珀,此刻正倒映着他支离破碎的影子。
他觉得有点难受。他记得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胡桉在吃饭的时候会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和奇特的见闻。他们也会谈论一些社会新闻,有时候还会争论起来。
有时会怄气,胡桉会低着头吃饭,只留给他一个发旋儿。等不及他开口,就会从碗沿探出半张泛红的脸:温成悦,你数叁下我就原谅你。”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之间仿佛是凝固的水泥,费劲搅一搅,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突然胡桉冲他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睫毛长长地,像小蝴蝶一样飞到他眼前。
“要送我回家吗?”
温成悦喉间泛起铁锈味,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好字。
胡桉立刻转过身,率先出去了。温成悦赶紧结完帐,小跑着跟上她。
他俩坐地铁回去,车厢里人不算多,但是没座位。胡桉握着银灰色吊环,随车厢摇晃成一道疏离的剪影。温成悦倚着玻璃窗,看她的侧脸在隧道明灭的光影中时隐时现。围巾掩住她翕动的唇,却掩不住眼下淡淡的青痕。
她垂着眸,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为什么?是因为和他相处才如此疲惫吗。想到这,他心里觉得难过,想往胡桉那边挪动两步。
这时,门开了,胡桉瞬间抬头看着他说,“到站了。”然后转头走了出去。
胡桉走的很快,这片儿她熟,都是老居民楼弯弯绕绕本来就多,再加上正赶上一些小贩收摊儿回家,所以她快走两步就能甩开温成悦。
她余光瞥见温成悦有点儿焦灼地跟着她,生怕一拐弯她就不见了。她故意在腌菜坛堆迭的拐角驻足,听见温成悦的呼吸声骤然拉近,又在即将追上的瞬间闪进晾衣绳交织的窄巷。褪色的床单扑簌簌掠过他肩头,胡桉透过蓝印花布的缝隙,看见他慌乱拨开衣物时勾乱了头发。
胡桉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痛快,过去几年都是她有点刻意不想探听他的消息,因为胡桉知道,温成悦一定会过得很好,总之,比她好千千万万倍。
凭什么他想要怎样就怎样?他当年可以说走就走,远远的离开申城。现在又想来就来,他动动小手指就能知道她在海市。曾经她躲在熊本熊的外壳里看着他拉着另一个女孩子走,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如今轮到他跟着她胡桉的影子跌进巷弄漩涡,皮鞋尖沾满菜叶和煤渣,昂贵的大衣蹭上墙根的青苔。胡桉在馄饨摊腾起的水雾里冷笑,突然抬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
她余光瞥着温成悦仓皇的样子,心里畅快了不少,正巧走到单元楼下,便停了下来,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单元楼前的梧桐正在落叶,一片枯叶恰巧坠在她发间。
你温成悦一个跨步走过来,想伸手想拉住她的瞬间,胡桉猛地转身。他仓皇收回的手撞上大衣纽扣,金属凉意直刺骨髓。
抱歉呀,她歪着头笑,梨涡里盛着蜜糖般的歉意,独来独往惯了,总忘记身后还有人。这话语裹着天鹅绒,内里却是淬毒的银针。温成悦突然攥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因为她的口吻是那么熟悉,是时隔两年半温成悦再一次听到这个语气。像小猫一样,伸出胖乎乎的爪子,踩在他的心口。
他们四目相对。衣角相互摩擦着。温成悦可以闻到胡桉发间残留的柚子香,那是他们同居时胡桉最喜欢用的洗发水味道。
“桉桉。”温成悦没由来的轻唤一声。胡桉也怔怔地答道:“诶。”
沉默了几秒,她听到温成悦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被晚风吹到胡桉耳边便消散了。
胡桉本想拒绝的,她掐着自己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但还是听到自己说,“好哇。”然后她看着温成悦将她湖蓝色的围巾拉下来,一点点靠近她。
他们之间更近了,大衣的布料摩擦在一起。胡桉可以闻到温成悦身上凛冽的味道。
他换香水了。
胡桉脑子里飘过这个念头,伴随着一点点恼怒。她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就是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触碰来得仓促而克制。胡桉闭眼时听见他腕表秒针急促的咔哒声,唇上的凉意还未成型便已撤离。胡桉疑惑地睁开眼,只见温成悦仍紧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绞在一起,右手死死攥她湖蓝色围巾的下摆。
她轻轻拍了拍他,温成悦才睁开眼,他好像有点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看着胡桉。
胡桉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粘粘乎乎也转不动,她想赶紧缩起来自己呆着。
她胡乱地对温成悦说“我先上去啦。”看到温成悦轻轻冲她点头,就小跑着上楼了。
胡桉数着台阶拐进叁楼楼道,声控灯应声亮起。她故意把钥匙晃得叮当响,又在铁门关合的瞬间伸手抵住门缝。
她等到声控灯灭了,才悄悄走到楼梯的窗边。
只见温成悦看到灯灭了后便缓缓背过身去,然后晃了一晃,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样瘫了下去。
胡桉看着他就这样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然后缓缓将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微微耸动。他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缩成颤抖的一团,和胡桉几个月前见到的他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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