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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崔知温以门荫入仕,在千牛备身这个位置上起家,同时也将第一笔财物以敬仰前洛州刺史高义为名,捐赠到了修缮天津桥的地方。
莫要小看千牛备身这个官职。这看似是个武官官职,却能立足天子御前,非贵族宗亲子弟不能担任。一旦资历足够予以外派,必定是个高官。
就连唐高祖李渊都是先从这个位置做起的。
要说崔知温此人的学问本事也不差,在天子将朝政时事问询于他的时候,他堪称一句对答如流,但若要武媚娘看来,比起学问,他还是出现的时机更妙一些。
陛下是不可能只用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在高位上的。他也还远没有到可以随便用人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在听阿菟说起她打算用造桥一事“敲诈”洛阳大户后,武媚娘觉得——她的有一半想法是对的,那就是这件事不适合由一个小孩子继续提出了,但另外的半句却并不那么确切。
因为在陛下心中,比起这等程度的募捐,借此拉拢另一批人会更符合他的意愿。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
崔知温的,就印证了她的判断。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殿中传来了一阵蹑手蹑脚的动静,让她手中翻书的动作一顿。
按说来人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就连头上的环佩金饰都没发出响动,估计是自己提前拿掉了,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但殿外随侍的宫人有片刻异动,让武媚娘先将注意力转了回来,便不难察觉这殿中的来客。
能以这等待遇踏足她这里,还玩这种花招的……
也没别人了。
她的身上忽然就挂上了个人。
连带着便是一声过于可爱的“阿娘”。
武媚娘含笑回过头来,却对上了女儿有点郁闷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她怎么一点都不诧异她会突然出现。
“看来我潜入失败啦。”李清月鼓了鼓腮帮子。
她原本还想看看,阿娘惊讶破功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武媚娘纵容地瞧着她毫无一点公主形象地歪在了她身边,答道:“虽没有惊,也有喜啊。你怎么突然从城外回来了?”
在以崔知温为代表的山东世家将钱给提供到位后,那位圆度和尚所说的没钱办事理由,反正是说不下去了。
亲眼目睹这些人陆续捐钱,向陛下示好,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已变成了一项他再不能推诿的差事。
修桥既重启了,李清月这个主事之人,自然也要去多露露面。
可若要武媚娘说的话,也不知道阿菟是怎么想的,比起去那里当监工,确保建桥与法会都能顺利完成,她好像更乐意因此瞧见这些大和尚倒霉。
亏得她早前能从众多佛教在中原的传播发展里,找出了水陆法会这个东西,用来做她发起这一连串行动的由头,现在正好看个热闹。
“看多了和尚落水,也没那么有意思了。”李清月答道。
反正知道他们还能倒霉上一两个月呢,也不急着非要在这几日间看乐子。
给那位圆度法师一点面子,也正好免得他在羞恼之下跳水。
“不过说到僧侣,昨日我又往西苑去拜访了一趟玄奘法师,问了他一个问题。”
武媚娘:“你又童言无忌些什么了?”
“不用这么直白吧……”李清月腹诽。
她随即抬高了些音量答道,“我就是去问他,玄奘法师是更愿意看到八百人中站出六百多人,还是更愿意看到僧侣道人的言行都被法令限制一二。”
若没有这样清晰的数据对比在前,玄奘法师可能还当真觉得,在有他这位大慈恩寺住持的带领下,门徒个个循规蹈矩。所以李治颁布的那条敕令,仿佛是在无端对他们做出针对。
现如今距离那出“选择”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个中情形如何不消多说。
“他怎么说?”
李清月道:“他说他会在翻译经文之余,寻求一个解决之法的。”
“那也是难为他了。”武媚娘感慨,“他大约也能看出来的,陛下对于冗僧弊病,没那么高的容忍能力。”
经由阿菟的这一测试,也将此事暴露得更明显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先不必管这出了。佛教内部的整顿,就连陛下都还在逐步试探,你这次做到让他们安分修桥的地步就已足够,再多就要引火烧身了。”
她隐约自陛下的态度中瞧出,李治何止是不想要僧侣可以独立于法令之外,也希望这些僧侣能按照官员百姓的规则向着天子行礼,可此举势必会在僧侣之中重新引发波澜。而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那么容易理清楚的。
又倘若让他们将抗拒此事的理由,推诿到令他们修桥的小公主身上,那就更不是武媚娘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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