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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细柳的手放回她膝上:“你不要再乱动了,明日也不要回去,就在槐花巷安静地养几天吧。”
细柳看着他,说:“我又欠你一份人情。”
陆雨梧似乎是很淡地笑了一下:“又要给我那枚银叶吗?”
哪里还有什么银叶子,陆雨梧看了一眼细柳乌黑的发髻,她的那根簪子上光秃秃的,银叶子早在江州山野那夜被他摘光了。
她身上一片银叶子也不剩下了。
但细柳还有个小册子,哪怕没有银叶为凭,她也可以将这份人情写在册子上,写得清楚点,以防日后自己忘记。
她这么想着,却听他又道:“你不欠我。”
不知为什么,细柳心口突兀地一动,她正茫然之际,马车已经停稳,陆骧隔着帘子喊:“细柳姑娘,槐花巷到了。”
雪花撑着一把伞出门来将细柳接下马车:“细柳姐姐,你到底去哪儿了?”
“散步。”
细柳还是这两字。
陆雨梧在马车中看着雪花将细柳扶着往门内去,雪花疑惑的声音缠在连绵的雨声里:“穿成这样去散步啊?”
她明显不信。
但细柳却只“嗯”了一声。
马车辘辘声响,细柳才走进门去,她忽然一顿,回过头,马车已调转了个方向,一行侍者撑伞随车而去。
陆雨梧回到陆府,沐浴过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这回竟然连陆骧都不被允许进去,他小心地敲敲门:“公子,您的伤还要换药啊……”
里面没有一点声响,陆骧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听见陆雨梧的一丝回应,他忍不住转过脸去看陆青山,陆青山虽是个沉默寡言的冰块脸,却也不是感觉不到公子的反常,他没说话,眉头却拧起来。
但没人敢贸然进去。
房中,陆雨梧披散的长发未干,湿漉漉的,在灯烛之下有一种丝缎般的光泽,他的脸色很苍白,半垂着浓睫,坐在一张书案前出神。
案上摆着这七年来他自己整理的,又或者是陆骧帮着整理的所有关于周盈时的线索,七年的跨度,却只有零星的几页纸,几封信而已。
他望着面前一盏灯烛。
“你想认她,只会害她。”
玉海棠的声音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用一种嘲讽的,轻蔑的语气破开他的血肉,忽然间他全身的筋骨都紧绷起来,他的脊背犹如弓弦,以这样的姿态持续了许久,倏忽绷直躯体,一手挥开案上所有的东西。
蜡烛连着烛台掉在地上,那些信件纸页也掉下去,连带着案边堆放的书籍、笔架全都未能幸免。
这样的动静吓到了门外的陆骧,他来不及踌躇,一把推开门进去:“公子!”
入目是满地狼藉,陆雨梧就在书案后,撑在案上的那只手冷白皮肤下嶙峋的青筋仿佛积蓄了极大的气力,分缕鼓起,指节泛白。
陆骧一下停步。
外面仍在下雨,只是雨势小了很多,声音沙沙的,他看着陆雨梧在昏暗的一片阴影中缓慢地抬起一张脸来,看了一眼一旁的炭盆。
炭火烧得正红,驱散了早春的寒气。
陆骧才将满地的纸页书信捡起来,便听公子哑声道:“拿过来。”
陆骧赶紧将东西都递到他面前去,下一瞬,他见公子接了过去,半晌,指节倏尔屈起用力,撕裂纸页的声音响起,陆骧大睁双眼看着公子将书信全都投入火中:“公子!您怎么都给烧了?”
作为自小跟在陆雨梧身边的人,陆骧比谁都要清楚这些东西对于他的重要性,撕了它们,意味着什么?他脱口而出:“公子,您不找周家小姐了吗?”
轻飘飘的纸页书信投入炭盆中,顿时引得盆中烧起明亮的火光,陆雨梧看着手中那幅画像,他双指一松,画像被盆中火舌舔舐,吞没它的同时迸发出一阵更亮的火光,那光影照在他苍白而看似毫无情绪的脸上,也许是炭火熏的,他的眼睑隐有泛红。
“不找了。”
跳跃的火光烧尽了画像,而后偃旗息鼓,烧红的炭火上覆盖着一层黑灰,伴随沙沙雨声,陆雨梧轻声道:
“再也……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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