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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次,面对再婚后将心一偏再偏的父亲,他强装不在意的面具第一次有了破裂了迹象。
也是第一次,他向裴岩松低头示弱,甚至下跪,乞求他不要送走他,他可以躲着裴臻走,可以保证尽量不出现在裴臻面前。
但是一整晚的时间,裴岩松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有做错,甚至什么都在做到最优秀,可是裴臻只是发了一场疯,就轻松决定了他往后的生活轨迹。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裴悉跪在地上想了很久。
最后想出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家里已经没有爱他的人了。
那天到底是怎么走出那道家门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天气很坏很糟糕。
冷风阵阵,阴云密布,不久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寒浸入骨。
停在门口的车子被雨水浇得湿漉发亮,映出伞下瘦削苍白的裴悉,还有裴悉身后,一道扭曲的,抱着青瓷香炉冒雨跑出来的身影。
司机慌张下车已经来不及了,裴臻很快跑近裴悉,咬牙切齿将香炉砸向他——
啪。
一声闷响,他蓦地睁开眼睛。
办公室。
贺楚洲啧了一声,弯腰将手肘不小心碰落的手机捡起来。
大同小异的几份文件内容看得他头晕,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忽然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从休息室传阿里。
抬头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一道身影直直扑进他怀里,手臂一搂紧紧抱住他。
“哎轻点轻点,要勒死了。”
贺楚洲扶住莽莽撞撞的裴悉:“怎么了这是?”
裴悉没有说话,手上力道一点没松。
贺楚洲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稳,甚至贴着的自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干脆一个用力把人抱到腿上,掌心抵着他的后背:“梦见什么了这么吓人?火山海啸,还是丧尸围城?”
“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小问题,醒了就好了。”
“吓哭了?”
“哎没事,乖了乖了,梦里的东西记不了多久,很快就忘了。”
“真吓哭了?”
“来来抬头我看看。”
他微微后仰,侧过头想去看,可裴悉埋得很严实,除了后脑勺和耳朵,他什么也看不见。
贺楚洲无奈叹气,想了想,忽然说:“知道吗,其实贺霭月也做梦被吓哭过,说梦里有两百只大鹅追着啄她屁股,跑都跑不掉。”
“而且告诉我之后还让我签保密协议说不准把这事告诉别人的,不过她那会儿还有点文盲,把保密的密写成了蜂蜜的蜜,到现在都没发现。”
慢慢,怀里的人好像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贺楚洲顺着他的背脊,不动声色继续道:“她哭起来可比你厉害多了,简直像鱼塘里炸了颗原子弹,天崩地裂。”
“我本来不想管,但我妈被她嚎的心烦,把我俩都丢了出去,勒令我不把妹妹哄好晚上就不准吃饭。”
“还好那会儿是在我俩姥爷家农场里,大鹅挺多,我就带她过去让她自己挑只最看不顺眼的,自己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
裴悉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他没哭,眼睛也没红,只是脸上苍白没有血色,正将自己慢慢从过往糟糕的梦境中剥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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