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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今年的秋老虎反复,便误以一场场透雨不过消遣了燥热,未料立冬刚过,天地骤然阳藏寒起,冷冽的北风像刮刀子般,扑得脸生疼。
绫戈躲在帘后,侧身探了眼外面阴沉如灰浆的天色,不禁打个冷颤,嘀咕着:“得再去灌个汤壶才成。”
她蹑脚走到耳房,往暖和的红枭身上靠了靠。
“你啊,但凡换件厚实的,手也不至于这样凉,跟块铜砖似的。”
“这才刚入冬,哪能就把年关预备的新衣服穿旧了。”绫戈自有一番说辞,其实,不过嫌弃冬衣太臃肿,怕穿着显胖,时下再冷,宁愿多套件轻软的秋衫先捱一捱,她捻了捻袖口粘附的绒毛,“何况屋里已经开始烧炭,我离那边近些就好。”
红枭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只顾望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道:“轻点,娘子好像睡着了。”
“哎,”绫戈便压低嗓门,感慨,“午膳仅尝了小半碗鱼汤,其余的什么也没动,头一回见疼成那样的。”
“娘子本就体寒,约莫这几日又可怜遭了风邪。”红枭瞧了她一眼,“前车之鉴,你也该忧心忧心自己。”
“我身子好着呢!”话虽如此,绫戈还是权衡了片刻,最后苦笑服软,“罢了,寒气的确逼人,我也捱不住的,还是再去添件衣裳为妙。”
断断续续,那边细琐的声响也渐无了。
繁柯院的丫头向来活泼,今天倒出奇得安静,连细宝这样莽撞率性的,都不住垫脚走路,就怕惹火烧身。
早起五娘子来了月信,头两天最是痛不欲生,心情自然也很差。
这会子,人正面如死灰地躺着,腰酸,胸涨,下腹坠痛,感觉整块身体都化成一滩血水,在色彩迷乱的雾气里无规则旋转。
上辈子恶贯满盈,这辈子才越活越回去!棉条还有布某芬,怎就没陪着自己一起穿越啊!
后来痛到头晕,季蘅索性两眼一闭,只当躺进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昏昏沉沉诉苦:死了算了,这破日子真没法过……妈妈,我要回家!……
等再醒来,天已黑透,费力一睁眼,便瞧清楚榻边坐着细宝,原是她把自己的摇醒的,那略羞赧的表情分明在说,该换月事带了。
季蘅耷拉着臭脸,虚弱得就像暴雨过后的杏花,落了满地的惨白。她挪着步去出恭,又磨蹭了半晌,终于重新清爽地回到内寝,靠着个羊皮坨子坐下。
缦双正好奉上一碗红糖姜汤,催促道:“娘子趁热。”
季蘅讨厌红糖,更讨厌吃姜,但痛经击溃了她所有底线,两片单薄又泛白的嘴皮子懒懒一嗒:“好。”
“这回怎么就疼成这样了?”细宝也奇怪,“真是可怜了。”
缦双似乎冷哼了声,盯紧了娘子不情不愿地嘬着姜汤,边奚落:“没听说过立冬了还敢赤脚下河玩水的,可不就得痛一痛,才好长记性。”
当时还诳骗她们说,是自己没留神踩到水了才把鞋袜弄湿。
“我一向贪凉嘛,”季蘅有些心虚,声音也弱弱的,“下回再不敢了。”
主要是这玩意也太难喝了,宁愿换口孟婆汤,长痛不如短痛。
“下回?都说经一堑长一智,”缦双递去温湿的巾帕给娘子擦嘴角,“可您呢,尽自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便忘了疼。”
在旁的细宝是又心疼又想笑,只好说:“早前看到雁弩在煮花椒梨汤,忽想起一土方子,碾些花椒、艾绒,用热布裹好,再贴在肚脐眼,似乎能舒缓些。”
“理是这个祛湿寒的理,但总归隔了层细绢外敷,哪能有明显的作用,应当对着神阙穴艾灸。”缦双是个懂行的,语气笃定得似乎要动手行医了,“可娘子细皮嫩肉的,先得用香包揉一揉。”
“别了,我熬过今明就好,再痛也不能了,哪需得烦请医工。”季蘅说,“只是现在,饿虽饿,却没什么胃口。”
“要不给您也讨一碗花椒炖梨?祛祛风寒。”细宝建议。
光听名字就让人无法下咽,季蘅不由语塞。
缦双这时发话了:“奴婢让厨工煮了南瓜羹,便是没胃口,娘子待会儿也多少用点,不然夜里容易睡不安稳。”又问细宝,“雁弩怎么炖起梨了,可是谁伤风咳嗽了?”
“樊医让给霁风斋炖的,孟家侄儿喝了有几天,还不错,气息好像益发平稳,不怎么咳了,比别的汤药管用。”
听到孟觉苦的事,季蘅回光返照般,来了几分精神,她隐约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最讨厌枇杷糖浆的味道,煮烂的热梨次之,不住幽幽叹气:“以前咳嗽,妈妈都会喂我吃些柿子、花生,没几日就好全了。”
话音一落,空气大约凝固了半刻,还是细宝有些疑惑地挤出笑,问:“您方才说的什么花?是哪位妈妈?奴婢没听太清楚。”
季蘅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落花生是16世纪才传入中原的,她一口嗳气扼在了喉咙里,缓了缓,糊弄道:“忘了,兴许是什么金银花,有次在古籍里瞥见的,却没瞧仔细,忘了具体的名儿。不打紧。”
然后有些心虚地把喝干净的碗搁回托盘上,顾而言他:“这几日,外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缦双早习惯娘子动辄冒出些八怪七喇的词和句,倒是沉稳收起汤碗就走了。
细宝却来了意兴,凑到五娘子眼近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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