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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交代卢宽的事,办妥了吗?”
“都已备好了。他啊,还起誓一定不告诉三公子,若敢违背,来世变个绿毛龟,给娘子踢着玩。”
“我踢他作甚,还累得脚疼。”
细宝忙替她捏腿,也笑说:“不消娘子动气,奴婢提早帮您教训他。”
瞬眼夜幕降临,卢宽驾着马车,偷偷从甄府后门,通过平灵街,往城郊驶去。
接近墨一般的深蓝缓缓晕开,天与水缀满灿烂小星,虫鸣吱吱,芦浪阵阵。
“五娘子您请。”
扶季蘅下马车时,卢宽恭敬佝着腰,连头也没敢抬。
“那船正隐于芦苇荡中,其间有一艄公,您若觉着不便,可直接遣开。小仆就在此守候,竖直耳朵,等您吩咐。”
于是,季蘅对身旁的细宝说:“我想独处一会儿,你与他就在这边候着。”
“夜里黑,湖边危险,娘子您一个人不害怕吗?”
她则洒脱答:“我只怕不够自在。”
说罢,便接过灯笼,提着那一点光,只身来到湖边。
芦苇丛中的船头隐约跪坐一人,她本想开口遣走这名艄公独处,却见那人擎着酒葫芦,陡然站立。
“快立秋了,更深露重,该喝些醇酒暖暖。”
孟觉苦回头,朝季蘅微微笑道。
多时未见,他似乎在寻亲路上重拾了活气,变得洒脱自信,不再那般克己。
如今的他是一只放归阔野的白鹤,被芦花簇拥,立于满船星河之上。
季蘅没感到太意外,晚风吹得她畅快舒坦,此刻心底悄然涌起的欣悦,比石榴浸酒更叫人沉醉。
“你怎么在这?还把我藏的酒喝了。”
“我就是今晚的艄公,一切听从娘子调遣,至于这报酬,半壶美酒足矣。”
“好,那拜托这位艄公了,”季蘅款款走来,“请你划到水中央。”
“小心。”见她踏上小舟,孟觉苦连忙伸手相迎,而轻轻摇晃之间,季蘅也下意识反扣住对方的手臂。
“幼时我曾因落水,害了一场大病,按说合该忌惮这些江河湖海的。”她站稳后,欢欣落座席上,“可我还是向往得紧,总是记吃不记打。”
孟觉苦却重复道:“娘子当心。”
“我又非弱不经风的人,尚可无忧快活一阵。”
他沉默地在一旁摇桨,季蘅则拿过葫芦,豪迈仰面倒了几口,洒漏的酒滴难免弄脏衣襟,却不甚介意,只笑问:“多谢你的手信,这裙裳是在哪买的?真好看。”
孟觉苦顿了逾时,才答:“雒阳,我顺眼瞧见了,忽想起你那日许的心愿,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
“你此番南下倒去了不少地方。”
“原应早几日回的,恰闻彼地贤士俱爱效仿汝南许子将月旦春秋,我有些好奇,故而耽搁了返程。”
季蘅目光一亮,很是羡慕:“我知道月旦评,当年许氏兄弟在平舆清河岛坐而论道,每月初一都会出新的品题,以为褒贬时政,扬清激浊。哎,可惜我从未有机会亲眼目睹这般场景。听说那许邵曾为曹司空谈相,是谓,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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