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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楷不高兴地抿起唇角,明知道他没说实话,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伸手掸掉了他鬓发上的一颗水珠。孙自南再三告诫自己,那不是唐楷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把情绪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可唐楷却仍旧不知死活地往上凑,数落他道:“你不知道你不能着凉受风吗?自己身体什么样心里有数没数?你以为我每天起个大早让人送梨汤图什么啊,结果呢?你就这么糟蹋自己?”孙自南仍旧没有看他,拧着眉疲惫道:“我知道。”“你知道个屁!”唐楷快要被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成锅炉了,抬高嗓音,“知道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孙自南基本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一团虫子围着他载歌载舞,于是强忍着情绪,不耐烦地说:“你喊什么?”唐楷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不像是熄火,反倒像是动了真火。两人虽然有过这样那样的小矛盾,但孙自南基本没给他甩过脸色,这是唐楷第一次从他身上确切感知到了“不耐烦”的情绪。不是争吵,也不是生气,而是厌烦。这情绪比任何话语都伤人,甚至比孙自南指着唐楷的鼻子让他滚更严重。唐楷心说我巴巴地来接你下班,你对别人念念不忘,在雨里演苦情戏也就算了,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服管样,老子是贱得慌吗,非得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你他妈是死是活感冒发烧跟我有什么关系!“行,可以。”他越想越气,气得手都在哆嗦,将伞怼进孙自南怀里,冷冷道,“我不管了,你随便吧。”说完扭头就走。孙自南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伞也没接住,跌落进他脚边的泥水里。昏暗的暮色中,唐楷的背影孤独而冷漠,很快融入人群,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雨越下越大,很快在翻开的伞里积了一汪水,孙自南像个反应迟钝的手机,好半天才动弹一下,像是坦然地接受了唐楷单方面的宣战。他漠然地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伞,将手收进口袋里,仿佛感觉不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拍,提步继续向前走去。走吧,都走了才好。反正现在不走,迟早也要走。爱情这种事,永远是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孙自南纵然喜欢它外壳的甜,也消受不起内里无尽的猜忌、嫉妒、痴缠与悲苦。他就像一只贪恋巧克力芬芳的猫,以为自己遇到了安全的食物,却没想到事无例外,该中毒还是会中毒。夜色如期而至,满街积水倒映着路灯的光,宛如粼粼星河,美则美矣,就是有点冷。孙自南也不看方向,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散步,不知走出去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嘀嘀”两声喇叭响。黑色宝马平稳地滑至他身边,唐楷放下一边车窗,冷着脸说:“上车。”他语气很差,带着冰碴,目光完全不看孙自南,要不是在路边停了车,看起来就像是在专心等红灯。孙自南偏过头咳了两声,感觉胸口有点闷痛。他在雨里漫步了半个小时,这会儿情绪稍微好了点,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也要有个限度,不能不惜命,于是没有再犟。只不过上车前,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向副驾车门,中途忽然意识到什么,手在半空一顿,转向了后排车门。唐楷憋气:“……”孙自南裹着湿漉漉的风衣坐进了后排,冷淡地说:“谢谢。”唐楷没有回答,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等车开到孙自南他们小区楼下时,孙自南都快在后排睡着了。唐楷看样子还在生气,全程不发一言,只把内车灯打开,暗示他该下车走人了。孙自南扶着车门下了车,还没进单元门,就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回头时只来得及目送尾气和车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而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一片死寂冰冷的心绪里蓦然卷过一缕凉风,激起层层涟漪,虽然仍是黑暗,但看起来似乎有了点活气。大概每一个被留在原地的人,不管装得再怎么满不在乎,心里多少都会有点难受吧。孙自南摸黑进屋,连灯都懒得开,怕看见空荡荡的屋子徒增难过。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疲惫得厉害,于是匆匆冲了个澡,晚饭也没吃,回到卧室裹着被子倒头就睡。然而他虽然睡着了,却不怎么安稳,翻来覆去,半夜蹬被子把自己折腾醒了。孙自南感觉这一觉睡了有一整夜那么长,一看手机才半夜十二点。他头疼得厉害,浑身虚汗,不试也知道自己发烧了。想拿退烧药又懒得起床,他灵机一动,想起发汗可以退烧,于是干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老老实实地躺倒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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