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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浓墨重彩地在宫道上铺上一地金光,谢钦早早褪去一身绯袍,换上玄色长衫出了宫,他也不知要去哪里,骑着马漫无目的朝城南去,奔至一处人潮涌至的街口,他忽然抓着一人问,
“九阳巷何在?”
这是谢钦在九阳茶铺喝得第七碗茶。
他手握着白瓷大碗,喝着并不精致的粗茶,目光却凝着斜对面的豆腐铺子不动。
时不时有一抹衣角从窗扉里闪现,似是而非。
像她又不像。
唯有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托腮靠在铺子的窗棂口朝来来往往的行人打招呼。
茶铺的女掌柜见谢钦气度不俗,又老盯着豆腐铺一动不动,蓦然失笑,眼见太阳要落山,她也快收摊了,拿着抹布在桌案上擦拭,顺着谢钦视线觑了一眼,笑眯眯打听,
“这位爷也是来看沈娘子的?”
谢钦眉峰微微一动,“沈娘子?”
果然是她。
掌柜笑,“可不是,自沈娘子来开店,咱们九阳巷便热闹了,一日路过的陌生男人,十个有八个都是看她的。”
谢钦脸色瞬间门沉了下来。
“可有人欺负她?”
“谁敢?”那掌柜的递来一夸张的眼神,“爷是不知,那沈娘子可厉害着,她初来乍到,有些地痞便想调戏捉弄,头一个被她打瞎了眼,第二个断了一只腿,别看这沈娘子貌美如花,她竟还有一身好功夫,沈娘子会做生意,连着咱们跟着吃香喝辣,久而久之,都敬佩她为人。”
然后述说了沈瑶几件仗义之事。
她真是个能干的好姑娘,走到哪里都被人喜欢。
谢钦认真听着,喝了一口茶,不知是何滋味。
掌柜的见他失神,只当他沉迷于沈瑶的美貌,叹了一声,
“这沈娘子素来招人喜欢,却是命苦,她男人死在了边关,留她一个寡妇无儿无女傍身。”
谢钦听了这话,呛了一口茶。
“她与人是这么说的?”
这是在骂他吗?
谢钦心底涌上些许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掌柜的却看出谢钦的激动,及时给他泼了冷水,
“不过这位公子爷,旁的您就别指望了,沈娘子自来,给她说媒的便踏破门槛,她眼光极叼,等闲人物入不了她的眼,隔壁巷子里一位六品员外郎府中的小儿子看上了她,非要娶她,人家都没嫁呢,直到近日”
谢钦听到这里,心猛地一咯噔,“近日如何?”
就在这时,掌柜的忽然指着对面的铺子道,
“快看,沈娘子收摊了。”
谢钦抬眸望去,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廊庑迈了出来,她这一出现,前街后巷不少人给她打招呼,有人从门廊探出头,有人从乌篷船拱出一个小脑袋,还有人欢欢喜喜蹦过来牵着她的手送她入后面的巷子里。
谢钦跟了过去。
斜晖脉脉,那道修长曼妙的身影投递在砖道,跟阳光一般五彩缤纷,从未褪色,谢钦踩着她影子跟着她亦步亦趋来到一间门宅门前。
宅门前蹲着两座笨拙可爱的石虎,有一老妪提着菜篮子坐在石虎上掐菜,看到沈瑶与碧云回来,如常打招呼,目光不知怎么落在谢钦身上,问沈瑶道,
“肆肆,那是你什么人?跟了你一路。”
沈瑶回眸,撞入一道幽黯的视线里。
三年未见,时光漫过他面颊,他眉目深邃,五官深刻而凌厉,依然俊美得不食人间门烟火,来之前谢钦鬼使神差刻意修缮一番,将那被戈壁风沙留下的沧桑给拂去,尽可能保留原来的面貌。
可这道身影在沈瑶记忆里越来越久远了,久远到她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半晌从谢钦沙哑的那声肆肆回过神来,露出讶异一笑,
“谢大人?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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