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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邙的牢狱里。灯火幽暗,空气中弥散着铁锈与血腥气息。义邙的图腾是马。每间牢室的铁锁,都被做成马匹的形状。地牢更宛若一间庞大的马厩,铁链、缰绳、马鞍样式的刑具……应有尽有。义邙王往最地牢深处走。还未走到最里间那扇门前,便听见一声怒斥:“什么?人跑了!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他沈惊游一个吗?一群废物!”义邙王步履一顿。有人颤颤巍巍地跑过来,跪在他脚边。“主上,属下无能,沈惊游他……他打晕了这边的狱卒,换上衣服……跑了。”兰旭逆着光,走进来。他也听到那人的话,眸色微动,须臾,平淡道:“你们几个,下去领罚。”义邙王紧紧握着手杖,未侧过脸看他。中年男人手背上尽是突起的青筋,兰旭知道,对方这是起了杀心。“舅舅,沈惊游生性狡猾,且精通义邙话,周围狱卒掉以轻心,让他逃了去。但想必他还未逃多远,我们进行地毯式搜寻,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拓拔颉也走进来,听到了这一席话。此人乃义邙王的亲信,也是先前在马车外,与兰旭打趣的义邙将军。他一向看兰旭不顺眼。作为义邙王的心腹,拓拔颉能隐隐察觉出来,兰旭并不及自己对主上的半分忠心。对方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两面三刀,心里头不知在打什么算盘。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主上,也并非为了义邙。而是为了他兰旭自己。“主上,此去北疆必须要经过赤鼎山,属下这就派人严格把守赤鼎山,将沈惊游捉拿归案!”闻言,义邙王看了拓拔颉一眼,忍住心头怒火,沉声道:“去。”几人走出马厩般的牢房。“再多派些人我周围搜寻沈蹊的下落,但切记,本王喜事在即,莫要惊扰了旁人,也莫要乱了军心。”“属下明白。”夜色更替,将至鸡鸣之时。冬日的天亮得很迟,一行人折腾了一整夜,面上也有了倦意。但他们还不能懈怠,拓拔颉一边派人在义邙地界内搜寻沈惊游,又一边派人围住赤鼎山。做完这一切,节♂完整章节』(),他只跟着母姓,姓亦是义邙的大姓。少年眼神闪烁,犹豫不决。听闻,那男人抛弃母亲后,母亲便疯了,经常一个人抱着他站在悬崖边,有了轻生之意。而后母亲带他逃出了义邙,一路入京、跌跌撞撞地往魏都走。路上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她一介弱女子,出逃时也没带多少银钱。还未到魏都,便死在了江南。从此,他成了“孤儿”,也成了乞儿。好在,母亲会说中原话,也教会他说中原话,兰旭乞讨的日子才没有这么苦。这一路上,他也见到了中原人,对义邙人怀有多大的偏见与恨意。见他犹豫不决,男人以为他没有名字,便抚了抚胡须,片刻,温声道:“以后便叫你兰旭,如何?”兰旭,阿旭。旭,日旦出貌,乃灼日初升。他在兰家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兰先生待他越好,他就越感激,越感激,就越愧疚。终于,在一个雨夜,他跑到兰青之屋里,吐露出真相。谁知对方只是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一切他都知道。他什么都明白。知道他是义邙的小孩。少年呆呆地站在桌案前,热泪盈眶。从那一刻开始,他便暗下决心,要用此生,报答兰先生的恩情。他发奋读书,待日后入朝为官、报效父亲。从此世上少了名乞儿,少了名义邙少年,多的是他兰旭,是他身为中原人、身为兰家人的兰旭兰子初。他曾当着兰青之立下血誓。会用自己一生,报答兰先生,保护二位妹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第一缕晨光落下,男人思绪纷飞,直到拓拔颉吹了声口哨,他这才回过神。“想什么呢?”对方挑了挑眉。兰旭不语。“兰公子,我有一计,或许能捉回沈惊游。”“什么?”拓拔颉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兰子初立马沉下目光:“不要打她的主意。”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十分冰冷,引得拓拔颉一愣神。对方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面色顿了一顿。兰旭冷冷地扫了一眼他,抿着唇线,拂袖离去。拓拔颉站在原地,回过神,朝他离开的方向“呸”了声。
……兰芙蕖一醒来,就听闻义邙王下令活捉沈蹊的消息。她昨夜一宿未眠,几乎是在床上坐了一整晚。她尝试过如何逃出去,可这里的士卒将她的军帐围得水泄不通,她根本没找到机会。清晨,帐外响起脚步声,有人站在帐外用蹩脚的中原话问了声好,而后端着早膳走进来。少女头发披散着,坐在床边,眼下一片乌黑。那人摆好饭菜,多看了她两眼,心底生起一阵惊艳()之意。在义邙,已经传遍了,兰公子带了名中原女人回义邙。而这名中原女子,似乎还是沈惊游的女人……昨晚夜色昏黑,没有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只觉得她肤色极白,身段亦是玲珑有致。如今大白天的,晨光落入军帐,攀上她精致清丽的眉眼,那义邙人心中感叹着天仙下凡,怔怔地愣在原地。难怪,沈惊游与兰公子争着抢她。这位中原女人,生得何止一个“美”字。她微蹙着眉心,看着那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晨光施施然而落,她披散着乌黑秀丽的长发,美艳,乖巧,纤弱。楚楚可怜。好像冷风一吹,这份令人心软的美人便会随风飘去,弥散在烟云之中。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兰芙蕖下意识望了过来。那名小卒立马收回眼神,咽了咽口水。用蹩脚的中原话,结结巴巴地同她道:“这、这些都是兰公子让属下送过来的,都是中原人的口味,姑娘尝尝,看吃不吃得惯。”兰芙蕖坐在原地,未动筷,也未应声。只是眉心仍蹙着,让人看了愈发怜惜。见其这般,他顿了下,心软道:“兰姑娘,你莫要害怕,兰公子特意同属下们吩咐过,要照顾好你的安全、任何人不得伤害你。虽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乡,但你完全可以把我们当作你的亲人。若是你有什么吩咐,也大可对我说。我……我的中原话说的不是很好,中原菜也做的不是很地道,希望您不要嫌弃。”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兰姑娘能不能听懂。事实上。兰芙蕖完全没有听他在讲什么。她一心都在沈蹊身上。“兰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终于,她开口。“外面是在做什么?”“喔,外面啊。过几日便是我们主上纳后的日子,如今大家都在忙着主上的喜事。姑娘若是觉得吵闹,我同他们说几声。”“我不是说这个,”兰芙蕖顿了顿,“外面……是在抓什么人?”那小厮立马噤声。见其反应,她心中已有答案。少女神色恹恹,从桌案前站起,又坐回床上。她头发未束,昳丽的乌黑之色披散下来,垂在胸前。“把这些撤了吧,我不想吃。还有,谢谢你的好心。”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也很脆弱。士卒心有不忍。“兰姑娘,外面是在捉沈惊游。您……不要太难过。兰公子说了,要小的看着您将饭菜吃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姑娘别把身子给饿坏了。”这饭菜是他做的。昨天,他研究了一整晚的中原菜。终于做了几道稍微能拿得出手的菜品来。少女垂下眉睫,眼下有一片淡淡的翳影。“我不想吃。”对方皱眉。她这是……准备绝食吗?“兰姑娘,您这般,兰公子会心疼的。”她抱着胳膊,侧过脸,不再理他。罢了。“小的叫月帜,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或是有什么想吃的家乡菜,可以同小的说。这些菜……我先摆在这里,待中午我再来。”言罢,他叹了声气退下,又去研究新的菜品了。到了中午,他一脸殷勤地送来几道新菜品。兰姑娘未动筷。到了傍晚,他又送来几道新菜品。兰姑娘仍未动筷。到了深夜——有人在帐外唤了唤:“兰姑娘——”“你别来了,我不想吃。”她声音冷淡,谁知,对方竟道:“属下不是来送饭菜的。”那人掀帘入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喜服。殷红的衣裳,红得像血,分外刺人眼。兰芙蕖看见对方手里捧着的东西,一愣。“这是什么?”来者不是月帜。是另一名,同样也会说中原话的义邙人。他身形高大,将衣裳呈上来,对着她笑得十分奉承。“兰姑娘,这是主上让属下送过来的。此乃中原款式的嫁衣,主上想着,中原人讲究个‘双喜临门’,您与兰公子又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不若在后天与兰公子一道,将婚事办了,也算是了却我们主上的一番心事。”“听说在你们中原,有三聘六礼,这边置办得匆忙,过些时候再将兰公子的婚书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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