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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叶话茬换得比翻书还快。
“还没想好,我打量着先去虔州探探虚实,再作筹谋。”
“其实……你要是愿意,杀个人而已,不必这么煞费苦心的。”
这是又开始上演深情贤惠的戏码了吗?容悦笑得沉稳和善,心里却忍不住仗义执言:“谁还没个癖好,真是不解风情……”
而后又以哀悯的目光看向有一搭没一搭攀谈的江令桥:“江兄啊江兄,恕我愚见,此人非你良配,日后结了亲也得和离……”
江令桥抬眸看向李善叶,凝视片刻,忽地轻笑了起来:“我从前的须臾数年里,往后的无尽年岁里,怕也只有这一桩事可做了。若是连杀人都结束得这样快,余下的日子,难道要天天在悲台喝酒吗?”
她本想说的是,若杀人都如此草草结束,余下的日子,就不知该依仗什么活下去了。可她没有这么说,她知道,自己若是死了,他会受不了的。
虽然物是人非,她早已不再像儿时那样依恋兄长,不再事事告知于他,虽然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隔阂,但他始终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她的命不属于她,她在为了他而苟延残喘。
她把话说得那样轻,那样淡,像是一句有口无心的玩笑话。
李善叶听出话中有异样,不安地握着她的手:“阿秋,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同我说的,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我们是最亲近的人。”
她扬起笑:“我知道。”
而后朝容悦努了一眼,道:”该走了。”
原本枯槁的容悦,听到这话顿时又活了过来,忙起身大步跟上,边走还边诚挚地小声劝诫:“江令桥,你这相好不太行啊,若不及时悬崖勒马,日后定是要糟心的……”
“什么?”
江令桥脚步一滞,回头不解地看过来,说出了那句令他头皮发麻的话——
“他是我兄长,你没看出来?”
一道晴天霹雳自容悦脑海中“砰——”得炸开,炸得他头脑发蒙,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兄?长!
相见不过两面,心里早已将其挑过无数刺的“相好”,居然只是她哥?
这一刻,容悦只觉得双腿沉重后背一凉,惹了江令桥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热衷于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女刺客,本就够战战兢兢的了,如今又惹上了她这位深不可测的兄长,更是大难临头!
他不由地回头看,发现李善叶正于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
若无事还罢,现下再瞧只觉得悚然,他忙将头又转了回来——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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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染血的襟带”值得注意一下
第29章龃龉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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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亏江令桥是修道之人,不至于像那徐斯牟一般车马劳顿上好几日才能风尘仆仆地赶到虔州,御剑一路悠悠地便过来了,捎带着没有法术的容悦也过了把九天清风贴面过的瘾。
虔州地广,物博人丰,昔日重檐飞峻,丽采横空,繁华壮观都城,如今透过稀薄轻蒙的云雾向下看去,却再难见到五光十彩。满目尽是烟黄色,无青枝点翠,无花红写朱,远看与那风沙灌天的大漠相异无几。
两人早早换了身粗缯大布,以便混迹于百姓之中,四景在一个不惹眼的地方停落下来,而后化作发带藏于江令桥发髻之间。
虔州城门,背负青天,巍峨非常。而苍穹之下,禽鸟不至,草木无光。
江令桥和容悦由城外向城中走去,若非亲眼所见,断不知天子脚下,繁华中都之外竟有此无间炼狱——榆木横卧,却只见惨白的躯干,树皮早已所去无踪;大路崎岖坑洼,虔州地界像是被掘地三尺,生生翻了个底朝天;能果腹的翠叶野蔌不见踪迹,早已被抽丝剥茧挖了个干净。
尚有气力的要么拖儿带女蹒跚着远走他乡,却往往骤然栽倒再不能起身,每每此时,便可见周遭如狼似虎般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滩血,那具尸;要么便如捧珍馐地啃啮着一节尚有寸缕树皮的榆木,腹中空响,鼻子跟着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四下细嗅着新食物的味道。
灾民遍野,无气力地卧在旮旯里,水俨然成了奢侈之物,人皱成一张干巴巴的皮,风一吹便要散尽了。还有一口气的也是咳个不停,咳一次便抽尽了周身所有的气力,许久许久才缓得过来。
两人在其间走着,步履维艰。城外白骨森森,城内饿殍遍野,每走一步,容悦的心便下沉一分。他又想起此番历劫的目的,想起师尊传授医术前的教诲,每一个字,都与此情此景完全背道相驰。
迎面走来一对母女,母亲一手拄着一支木杖,半大的女儿小心搀着她另一只手。江令桥没有多看,兀自缄默地走着,而在擦身而过之际,那妇人意识消弭,倏地直直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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