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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子立刻看向了邓皇后,眼里的恼怒与警告毫不掩饰。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都快死了,还不肯消停吗?
还是觉着反正自己也快要死了,所以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顾,能拉一个人垫背,算一个了?
亏他方才还替她不值,觉得她也可怜,干爹亦高抬贵手,满足了她最后的心愿,——不想却是这么快就被她反咬了一口!
隆庆帝已大手一挥,道:“朕还当是什么请求,原来只是这样一件小事,朕答应你便是了。来人,即刻去传恭定县主来为皇后治病!皇后,你既想活着,那等恭定县主来了,就好好配合她治病,要什么缺什么,就只管打发人管韩征要去,朕以后会时常来瞧你,一直等到你痊愈为止的。”
小杜子忙赔笑道:“是啊,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好好配合恭定县主治病,早日痊愈才是,方能不辜负皇上这一片心啊。还有宁平侯府上下也是,势必都跟皇上一样,在由衷的盼着您能早日好起来呢。”
说完看向隆庆帝,“皇上,恭定县主很快就来了,要是瞧得皇上在,慑于天威,势必紧张至极,只怕给皇后娘娘治病时,也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准来。要不皇上还是先摆驾回乾元殿,皇后娘娘这里,就由奴才来照应吧,皇上意下如何?”
隆庆帝既确定邓皇后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自然不愿再留下,帝王的怜惜与愧疚本来从来都是来得快,去得更快的。
闻言“嗯”了一声,就要起身,“那朕……”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已被邓皇后急声打断了:“皇上,您不能走,求您先别走……您不知道,臣妾自生病以来,一开始根本连个太医都见不着,所以病才会越拖越严重,一直到了今日这般地步的。就因为臣妾曾得罪过恭定县主,恭定县主又与韩厂臣交情颇深,所以韩厂臣断了臣妾的一应份例,妄图把臣妾活活困死在这凤仪殿里啊!便是今日,也是臣妾苦苦哀求了韩厂臣,他才会同意让皇上知道臣妾不好了,臣妾才终于见到了皇上的。若皇上现下便走了,臣妾敢说恭定县主一定不会来给臣妾治病,臣妾以后也一定再见不着皇上了,求皇上就可怜可怜臣妾,等恭定县主来给臣妾诊过脉,开过方子之后,再离开吧?臣妾求求皇上了……”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瞧着说不出的可怜。
小杜子却是恨不能生吞了她。
这个贱妇,看来今日是真打算拉干爹和姑娘下水,自己死不算,死前也一定要拉了他们垫背啊!
小杜子忙赔笑与隆庆帝道:“皇上,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病得不轻啊,这都开始犯癔症说胡话儿了。皇上您瞧这殿内,像是断了皇后娘娘一应份例的样子吗?韩督主对皇上更是自来忠心耿耿,断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僭越之举,同理待皇后娘娘和各宫的娘娘小主也是一样,所以皇后娘娘方才那些话实在言重了,韩督主断断不敢领受,还请皇上明鉴。”
邓皇后却不待隆庆帝说话,又哭起来,“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臣妾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恨恨的看向小杜子,含泪冷笑道:“韩征有没有断本宫的份例,你们自己心知肚明!说他没有半分僭越之心僭越之举,就更是可笑了,那他‘九千岁’、‘立皇帝’的名头都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皇上,您久不问政事,只怕至今仍不知道朝廷已快成他韩征的一言堂,满朝文武都只知韩征这个‘九千岁’,而不知道您这个真龙天子,都当这江山是他韩征的,而不是宇文家了的吧?臣妾如今只盼皇上能明察秋毫,早日看清韩征的真面目,那臣妾就算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
“皇后娘娘,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决不能乱说啊!”小杜子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贱妇,分明使的是与干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招数啊,她难道连娘家的死活也不管不顾了吗?
却见一旁隆庆帝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小杜子只得忙忙跪下,为韩征辩解起来,“皇上,皇后娘娘真的都是疯……癔语,一字都不属实,一字都不能信,不然请皇上容奴才立时去请了韩督主来,与皇后娘娘当面对质,还求皇上恩准。”
隆庆帝久不问政事,其他人慑于韩征的威势,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所以至今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九千岁’、‘立皇帝’之类的说法儿。
纵对韩征信重有加,此刻心里也免不得不痛快、猜忌起来。
韩征也不过就掌了司礼监和东厂几年而已,权势就已大到这个地步了,这要是再过几年,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岂不是真要如皇后所说的这般,只知他韩征,而不知他这个皇帝了?
看来他真是对他放任太过,放权太过了!
隆庆帝冷着脸,就要命小杜子请韩征去,他倒要看看,韩征当着他的面儿,有什么话说!
邓皇后已冷笑出了声,“皇上,您要韩征当面与臣妾对峙,他自然一个字都不会认,仍是那个对您忠心耿耿的韩厂臣,那又有什么用?您得着了人私下去问、去查,自然便知道臣妾到底有没有说谎了。不,您甚至都不用查,只要立时着人去传恭定县主,看她肯不肯来凤仪殿,来了后又肯不肯尽心尽力为臣妾治病,自然就知道了。她仗着有韩厂臣撑腰,可自来都不把臣妾放在眼里的,所谓夫荣妻贵,她既敢不把臣妾放在眼里,可见都是因为素日韩厂臣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只消待会儿亲眼一看,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小杜子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才克制住了掐死邓皇后的冲动,赔笑着向隆庆帝道:“那奴才这便去传恭定县主,等人来了,皇上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该信久病之下,人都已糊涂了的皇后娘娘,还是该信连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破例封了县主的人了……”
“你不许去!”
话音未落,邓皇后已叫嚣起来,“皇上,这狗奴才一旦出了凤仪殿,必定四处通风报信,后边儿的事势必也要脱离掌控,皇上又得被蒙蔽下去了。求皇上立时着人把这狗奴才捆了,再堵了嘴,以防走漏了风声。再着人去传了恭定县主来,皇上先躲在暗处,看恭定县主见了臣妾是什么态度,又会说些什么话,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皇上,您千万别被——”小杜子忙要分辨,心里越发着急了。
贱妇使出这样鱼死网破的打法,必定还有后着,她又说什么都要传了姑娘来,肯定首当其冲冲的还是姑娘,他绝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的!
可惜话才起了个头,已被隆庆帝阴沉着脸,以眼神示意左右给反剪着手,制了个动弹不能,嘴也随即被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隆庆帝这才冷冷吩咐左右,“去传恭定县主!谁要是走漏了风声,朕将他五马分尸!”
施清如正与陈莲等几个新晋司医授课,就有两个太监找了来,“奴才们是御前的人,奉皇上之命,请恭定县主即刻去凤仪殿为皇后娘娘诊治。”
还出示了他们各自的腰牌,的确都是乾元殿的。
施清如却仍有些存疑,隆庆帝不是好久都对邓皇后不闻不问了吗,怎么今儿忽然想起传她去给邓皇后诊治了?
那两个太监似是猜到了她的怀疑一般,其中一个忙赔笑道:“禀县主,是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医说……只怕就这两日了。皇上知道后心里很是不受用,问左右如何才能让皇后娘娘多活些日子,左右想到县主医术高明,向皇上提了几句,皇上这才想到传县主去给皇后娘娘诊治的。”
施清如就想到了之前豫贵妃便说过邓皇后是真病得很重,这般一说,就解释得通了。
到底是自己的皇后,隆庆帝再薄情,知道人要死了,想来还是多少会有几分伤感,会想极力补救一番,看能不能让人多活一些时日的,反正之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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