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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屋,请沈芳契坐好,向她行新年的弦辉把红包贴在额上,再拜过收下,说没想到我也有。沈芳契温言道:“这一年多亏你在,我和明明容易很多。”
明明也朝章弦辉拜了拜,学着沈芳契的音调,说:“这一年多谢你,没有你的照顾,我不知怎么走过来。”唬得章弦辉忙回礼,说:“不敢不敢,明明小姐忽然这么客气,让我害怕。”明明侧身抬起脸,好奇问你怕啥?
章弦辉抹一把汗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干什么?你别吓我。”摸一下口袋,说:“我连红包都没包,伯母这个是给我的,不能给你。”想一下,笑说:“要不,我也给你拜一个,就算抵消了。”说着真的深拜了一下,口里说:“明明小姐,以后也拜托了。”
明明和沈芳契捂着脸都笑了,沈芳契说:“你们这是玩拜堂呢。小章,今年跟我家明明求过婚了吗?”章弦辉说:“今年还没有,要不,当着伯母的面求一个?”说着就要做出求婚的样子。明明在他背后拍一巴掌,嗔说:“不跟你玩了。”
孔叔看着这一幕,忽然哭了起来。那三个人本来笑嘻嘻的半真半假在玩,见他这样,倒不好意思了。孔叔一脸悲伤地说:“我明明在旁边,你们就当我不在。”沈芳契啐一口,道:“别惹孩子们笑话,我们走吧。”对章弦辉说你们把这几个包袱都放在你们车上,我这里还有纸扎。
章弦辉冲孔叔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两只手拎了四个包袱,明明捧了一个小的,放进车去。稍后沈芳契和孔叔出来,锁好大门,上了车,两辆车四个人,往庆元方向去。
中午在云和服务站随便吃了点,下午两点多才到后口镇,进到村里,和舅舅一家彼此厮见了,互祝新年好,该行礼的行礼,该问安的问安,沈芳契介绍了孔叔,只说是小时候的邻家哥哥。舅舅舅母都懂,问了属相,称兄道弟。
苏明明拉着表弟媳说话,说:“你生得好快,一转眼,宝宝都满月了,上次我们来,你还看不大出来呢。”用湿纸巾擦了手,接过婴儿来抱着,问:“名字叫什么,取了吗?”
表弟媳说:“小寒那天生的,乳名就叫小寒,大名叫李伯雁,是爸爸请道士取的。道士说书上说的,‘小寒之日雁北向’,雁北不顺口,叫北雁,写作‘伯’,伯是大哥的意思。这是弦辉也恭喜表弟,说上次来还是新郎,现在就已经当爸爸了,也递上红包。表弟喜得只会点头笑,说谢谢章哥。跟着沈芳契和孔叔也封了大礼,再从两部车的后备箱取出准备好的婴儿用品,什么纸尿布、婴儿奶粉、婴儿纸巾、吸尿垫、爽身粉、婴儿衣被,堆了一大堆。沈芳契还有金手链、银项圈、金饭碗、银筷子,以及亲手做的婴儿帽子和鞋子。舅舅舅母和表弟表弟媳忙说太多了,沈芳契说不多不多,看着多,都是泡货,这点东西,两个月都不够用。
外屋舅舅和孔叔喝茶聊天,舅妈和沈芳契吃瓜子说话,内屋明明和表弟媳逗孩子,就听表弟在院子里说下雪了,章弦辉也在院子里,叫明明出来看雪。明明对表弟媳说运气这么好?我去看看。到了院子里,伸手接了下雪,说好大的雪。春节下雪,瑞雪兆丰年呢。
章弦辉说雪还不够大,要是下上一夜,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可以堆雪人了。他把短墙上的雪捧作一捧,攥了个鸡蛋大的雪球,作势要扔。明明笑说不许扔我。章弦辉说不扔就不扔,搁在墙上,又抓了个小雪球放在上面,在地上捡了两粒石头安作眼睛。明明在上面盖一片树叶,两人堆了一个高不过三寸的迷你版微型雪人。两个人看着小雪人,都笑得要死。
子衿(3)
章弦辉想起去年的那场春雪。对两人来说,那都是劫后重生。明明约他在栖霞岭的perchperk咖啡馆见面,那是他们弦辉的世界里就进驻了他的雪花情人。从那时起,他就对他的雪花情人矢志不移。
他又想起五月初两人在里西湖的游船上,明明说要在一个下雪天去西湖乘船,要和有趣之人做无聊之事。章弦辉想起去年的春雪,便在苏明明耳边轻声问:“苏明明小姐,愿意和我恋爱吗?”
明明低头笑,不回答。章弦辉又问:“明明,下雪了,回家后我们去西湖乘船吧?”明明还是笑,不说话。
章弦辉想起他当时在游船上说笑着埋怨明明不肯带他雪游西湖以满足她长久以来的愿望,明明说“我不带上你,你就不会叫上我吗”的情景,忽然明白了明明当时的意思。明明说的是一句千古名言,只不过化成了大白话。
他把嘴凑到明明耳畔,悄声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苏明明眼睛一亮。章弦辉说:“苏明明小姐,愿意和我恋爱吗?我以为我是勇敢的那一个,原来你走在我前头。”
明明笑着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呈八字倒退着走,雪上出现一条宽一尺有余的轮胎印。她退到章弦辉的车前,那发动机盖上已经有了一层积雪。明明用手指在雪上写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写完,用手抹去字迹。
章弦辉伸出手想拉她,明明看着他笑,扬声对站在门口看雪的沈芳契说:“妈妈,我们到处走走。”沈芳契说别走远了,下雪了天冷。明明说知道了,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看着章弦辉,倒退了几步,再转身往山里走。
章弦辉跟上,等山路转弯,看不见李家的屋子,才去拉住明明的胳膊,把她的手从衣袋里拿出来,握在手里,问:“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明明看着他说:“你知道的,我可以不理采颖的那条短信的,他们的书出不出版,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但她给了我一个理由。”她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采颖能过好,她过好了,我就毫无心理负担。”
“明明。”章弦辉叫她的名字,脸上似惊实喜,心里惶恐不安。苏明明歪头朝他笑,继续吟诗:“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章弦辉算算时间,九月三十日他们在严聪的追悼会上别过,到春节后两人在perchperk咖啡馆见面,中间隔了差不多有五个月的时间。难怪明明说,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章弦辉想,原来明明对我的感情,比我知道的更深。
他们在山里转了一圈回到李家,明明在院子里就直跺脚,捂着手说好冷。舅舅在屋子里烧了一个炭炉,和孔叔他们围炉煮茶说闲话。见他们回来,沈芳契说外面这么冷,看你,鼻子都冻红了,快进来烤烤火。又倒杯热茶给她喝。
明明坐下,摊开手,给沈芳契看,说:“妈妈,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沈芳契看她手里是三朵白花,说:“哟,现在还有茶花啊。”明明说就这几朵,藏在茶蓬底下。
舅舅招呼章弦辉坐,说下雪天没什么看的,到三四月来,山里都是花,映山红也有,藤萝也有,杏花桃花都有,白刺花七里香一坡一坡,还有野生春兰呢。章弦辉说:“好,清明节我们来给奶奶扫墓。”
明明问舅妈,说今天这雪,对茶芽有影响吗?舅妈说我看了天气预报,到半夜就不下了,应该还不打紧。已经立春了,下个节气就是雨水,这半个月千万不能有冻雨春雪,不然第一芽雨前茶就采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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