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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现场（第1页）

“看的差不多了。警车从茶场到这里开了有十几分钟，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跑过来，是吧？你说的我们回去会认真研究的。这边该看的也都看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正好送送你。”陈启松盯着左侧佝偻男子看着，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岁月给旁边男子留下太多的岁月痕迹，他根本看不穿。

“那是太感谢了，我现在就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苏临渊稍稍挺直自己的背，检察官的话三分官话、七分客套话。不管怎么样，比在警方和法院得到的消息要好得多，至少这些杨检察官愿意到现场实地勘察，而不是仅凭书面上寥寥数语就认定他构成犯罪。对于早已准备退出游戏的苏临渊来说，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丝希望，对能不能完成任务不抱有太大的信心“哎，这种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任务是真难受。”

“是下马村吧？行，那我们就送一下。”陈启松在卷宗里看到过吴大勇的户籍信息，在得到佝偻男人肯定的答复后，他向司机吩咐道。

“你们可真是好人啊，绝对的青天大老爷啊！”苏临渊本想说不用了，想想路也挺远的，还是决定让几人顺路送回去。听着苏临渊的马屁，陈启松报之以微笑“青天大老爷算不上，我们只想办好每一起案件，让你们老百姓在每一起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下马村村口，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陈启松没有让车开进村子。“老吴，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好好处理，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陈启松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也终于意识到他办的不是案件，是别人的人生。

听着陈启松的套话，苏临渊意识到这恐怕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了，临别之际，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一句话“那就感谢检察官大恩大德了。”

陈启松看着佝偻着背的老人朝村中走去，他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时光抗争，伴随着岁月的叹息。村庄安静得令人心痛，只有微风轻拂过稻田发出的沙沙声回荡在耳边。

“去村委会。”陈启松强行打算了伤感的思绪，对着司机说道。李苑滢对陈启松的安排有些不满，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按照车程，五点多能到单位，收拾收拾刚好下班，要是现在去村委会，又得耽误一点时间，耽误时间不要紧，主要是加班没有加班费，性价比极低“杨主任，去村委会干嘛？”李苑滢提出了她的疑问，她宁愿明天再来一趟，也不愿今天加班。

“你不觉得奇怪吗？”陈启松没有直接回答李苑滢问题，他将座椅放倒，躺了下去，这样会让他过度操劳的腰舒服一点。杨庆的腰好像已经有腰肌劳损的迹象了，再不好好调整，早晚有瘫痪的风险。

陈启松的话成功勾起了李苑滢的好奇心，她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也很正常，毕竟她就不是来办案的，思绪完全不在案件上，“杨主任，你指的是哪块？”

“一个在监狱待了三十多年的人，出狱后能准确的带我们找到案发地点，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苑滢只顾着跟在后面，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心中已有了答案。“这有啥奇怪的啊，他有可能出狱后就来过这里呢。即便没来过，像他这种觉得冤屈的人，在脑中肯定不止一次回忆过当年的事，记得案发地点是很正常的事啊。杨主任，你是不是多想了？”

陈启松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根据心理学研究，除了将杀人作为乐趣的变态杀人犯，一般的杀人犯是排斥到凶案现场的，正如他们看到凶杀的照片会下意识嫌弃。从这个角度出发，吴大勇出狱后到现场来的可能性不大。再者，从他被抓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地貌早就发生了变化，比如我们来的路已经修成了柏油马路，他是怎么认识去往茶场的路？”

李苑滢没有意识到，不爱办案的她竟一板一眼的和陈启松讨论起案情“心理学研究只能代表绝大多数，不代表所有人，或许吴大勇就是表态杀人魔，幸亏当前警方破案破的及时，不然有可能会引发成一起连环凶杀案。没有证据证明吴大勇没有来过现场，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不是嘛？”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要找村里人问问，确认吴大勇指认的地点是不是案发现场。另外，纠正你一个错误的逻辑，刑事案件不是没有证据证明就能做推论，而是有证据证明方能做推论。”陈启松没有告诉李苑滢，他在卷宗中没有看到吴大勇到现场辨认的笔录。他准备找到村委会后，再到警方去问问，确定是没有做笔录还是根本就没有到现场辨认过。如果没有到现场辨认过，那问题可就大了。“希望是做了笔录，当时忘记装卷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下班二十分钟前赶到村委会。村委会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外墙粉刷得一尘不染，清新的乳白色配上深褐色的木条装饰，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和谐的气息。透过宽大的窗户，洁白的窗帘轻轻摆动。

门口的小院子整洁有序，石板路面经过仔细打理，边缘用鲜艳的花坛环绕，五彩缤纷的花朵在阳光中竞相绽放，散发出清香。小院子中央是一张崭新的长方形木桌，上面放置着几把椅子，每把椅子表面都抹上了油漆，光滑而明亮，显得古朴而又典雅。桌子旁边，还摆放着几个小花盆，里面种着绿意盎然的植物，为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院子的四周被几棵苍翠的白杨树环绕，树影摇曳，轻轻拂动着阳光，洒下斑驳的光影，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不远处，一个小水池中清澈的水面映照着蓝天和白云，微风吹过时泛起涟漪，带来一阵清凉。

陈启松和李苑滢走进村委会时，里面已经找不到人了，不仅服务大厅空无一人，连办公室都一一锁上。李苑滢根据她的下班时间猜测“不会都已经下班了吧？农村山高皇帝远，管理松，这个点真有可能都下班了。”

两人在村委会里找了许久，终于看到二楼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坐着一名男性工作人员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

“你好，我们是宜州区人民检察院的，请问你们村委会主任可在？”李苑滢敲了敲门框，见男子望向这边，礼貌性的说道。

男子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上按了按。微笑着说“你好，我就是村长，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跟在李苑滢身后的陈启松走上前，与男子亲切的握了个手。此时方才看清男子的长相，男子约五十岁，身材魁梧，面容坚毅，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智慧的光芒。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这些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仿佛每一道都是岁月的印记，讲述着他与村庄共同走过的风风雨雨。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透着坚定与温和。他的嘴角总是带着亲切的微笑，像春风一般温暖，能够迅速融化人心中的隔阂。

“村长你好，我是宜州区检察院杨庆，今天来是想麻烦你们求证一件事。”村长的手掌坚毅有力，掌心有些粗糙但并没有农民耕作留下的深深皱纹。

“杨检察官你好，我姓王。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陈启松刚才在办公室门口的挂着的岗位牌上看到村长的名字，叫王儒浩，很儒雅的名字。只是岗位牌上挂了两个人的名字，在得道肯定答复前，他不能确信这位尚在工作岗位的人就是村长。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案件，案发地点是在马岔山茶场，我们想到凶杀现场去看看。案件发生在三十年前，不知道现场地貌特征有没有发生变化，希望村里经历过案件的老同志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听到马岔山茶场，王儒浩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诧异，这并没有逃过陈启松的眼睛。当然，凭借陈启松的阅历，他也区分不出来正常眼神和诧异眼神。

“你们指的是哪个案件？”王儒浩请两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三十年前的那个强奸、侮辱尸体案，不知道您可知道？”李苑滢屁股还没坐上沙发，听到王儒浩的问题，心直口快的抢着说道。

“三十年前的奸杀案？我们这有这种案件吗？”王儒浩的神情似乎在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恶性案件？”

李苑滢本欲开口，却被陈启松抢了话，“王村长您是本地人吧？您要是外地人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么恶性的案件，当地人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

“我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的上马村村民。如果真的是发生在这的案件，我肯定知道。检察官啊，不瞒你们说，三十年前确实有点乱，这民风也有点彪悍，有个把两个强奸案并不稀奇。但你说的强奸、侮辱尸体，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上马村村民？这么巧？”陈启松和李苑滢对望一眼，将心中的疑惑埋在心里，也并未表露出来。

“如果三十年前强奸案并不稀奇，王儒浩一定是对侮辱尸体罪很陌生”想到非法律专业人员对定罪的陌生，陈启松说道“用老百姓能听得懂的话来说，这是一起奸杀案，凶手在实施强奸过程中将被害人杀害。”

“你说的是那个案件啊？这个我确实知道，当时闹得挺大的。是挺久的事了，我记得那一年我在外面打工，过年才回来，听到村里人说这个事。凶手叫啥来着，你看我年纪大了都快忘了，我记得他是下马村的。那个时候还有顺口溜说说‘落’和‘下’有同种意思，官员被查叫落马，那谁谁被查是下马，当时村民还提议改名字呢。本来改名的申请已经报到镇上了，正好碰到撤乡并镇，冻结所有自然村改名的申请，这事后来也就慢慢遗忘了。改名是没改名，但村里人陆陆续续也都搬出去了，剩下的都是没能力搬出去的，或者对老家有感情的。”

“凶手叫吴大勇。”王儒浩的表现让陈启松很奇怪，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并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特别还将自己在外地打工的事也说了出来。陈启松潜意识觉得有问题。

“对对，就叫吴大勇。我记起来了，那句顺口溜叫官员落马、大勇下马，官员坐牢、大勇枪毙。”陈启松看着眼前记忆力相当好的王儒浩，坐直身子，好奇的问道“村长，你和这个吴大勇可熟？”

“不熟”王儒浩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我们不是一个村子的，我们说个村子和你们理解的村子可能有点区别，我说的是自然村，他是下马村的，我是上马村的，中间间隔好几里路呢。”陈启松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话。

“不知道村长知不知道案发现场在哪？”陈启松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

“知道。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马岔山茶场是我们的场地，我干了这么久的村长，自然是知道的。”王儒浩的回答符合逻辑，即便案发时不在现场，稍微有好奇心的人都会到现场去看看，胆大的人甚至有可能会晚上过去瞧了瞧、瞅一瞅，希望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在茶场游荡。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村长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陈启松说完站起身，李宛滢也慌忙站起身。王儒浩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关上电脑，拿上钥匙和衣服，和几人一起走出办公室。趁陈启松等人没注意到，王儒浩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按了按，很快将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