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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衙门地牢位于凤玱城西南——“坤位”。
凤玱城夜有宵禁,子时的四街八巷空余断断续续几声婴儿夜啼,月色如霜,笼罩在沿墙行走的二人身上,州治衙门监牢离他们愈近了,画了八卦与镇邪符箓的纱灯在风中摇晃,烛色将沈昙影子拉得很长。
言朝兮从他背后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眸,恰瞧见监牢狭门前蹲踞的双翼石狴犴。
她觉得沈昙的土夫子没白做,这简直是行走的凤玱舆图嘛。
婴儿的啼哭声没完没了,言朝兮见沈昙眉头微皱,忖度他陪自己出来探查晏婆一事有些不耐,便轻声郎朗念道:“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
她一人念诵还不够,连带沈昙肩头上的八郎也摇着头仿声唱,就像言朝兮趴在他耳边唱似的。
“你在念些什么?”沈昙转身好奇问道。
“我听那孩子哭得没完没了,便念些‘夜哭郎‘咒……”言朝兮脚尖对脚尖,她也不落下风,反问沈昙。
“沈二哥怎地不知道,民间小儿白也啼夜也啼,爹娘没法子,便将此咒写在红纸上,贴在桥头或树上,由过往行人念诵,或能止啼。”
“我……我那穷乡僻壤不兴这些罢了,”沈昙随口寻了个借口,“更何况,那并非小儿啼哭声。”
他刚出生便被那个女人扔在了菩如山。
隔壁山头的谢阿嬷说,他幼时从来不哭,安静得像个死人。
沈昙的借口让蹲守在青瓦处的擎风甚觉无语。
东岚皇宫,菩如山清净台都叫穷乡僻壤的话,凤玱城岂不是茅房。
“那是什么?”言朝兮面上流露出一丝讶色,追问不已。
——是春日求偶的野狸。
沈昙自然难以说出口,舍掉这个话头,长臂一挥,指了指那扇破旧朱门:“朝朝,你要找的地方。”
言朝兮却站住脚,拽了拽沈昙一角袖子,眨了眨右眼,踌躇道:“二哥……还记得你在水哞村扮的李六郎么?”
沈昙拽回了袖子,不知为何背后发凉,他决定审慎回道:“忘记了。”
“二哥,二哥,二哥……”言朝兮浑然不似在宋府的唯唯诺诺,鼓着腮帮子,见他油盐不进,便戏言,“这也不打紧,你今日扮的是红妆。”
不知为何,她就是如此信任他。
“红妆!红妆!”八郎欢快的声音在沈昙耳边放大。
“加钱。”沈昙眉梢微挑,叹了口气,他还记得自己眼下的身份。
“好嘞!”言朝兮在避风处一下扯落他的青冥外裳,快得竟让他没有反应机会,八郎也扑棱着翅膀飞上沈昙的发顶。
藏在婆娑树影下嗑瓜子的擎风:哦豁
沈昙心恼,虽倒不至于脱件外裳便赤身裸体,但这姑娘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中更惴惴起来,是而怫然轻斥道:“言朝朝!”
那小姑娘反而笑得像狐狸般狡黠,干净利落叠好他的青冥外裳:“青冥色压住了二哥绝代风华,这月白里衣正正好好。”
沈昙撩过身后半边如瀑青丝,少郎筋骨如鹤,轻敛睫帘时看起来雌雄莫辨,更似月下神女般。
“言朝朝,信不信我等会掉链子。”他幽幽道。
“不,你今日的搭档是八郎,八郎可从不掉链子,沈二哥难道比不过一只鹦哥?”言朝兮戏谑道。
“既如此,我今日出演的是谁?”
“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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